到了晌午,高氏和李氏在灶房忙活了一個時辰,香噴噴的飯菜擺上了桌,香蕈雞湯,魚頭豆腐,清炒白菘,木耳炒肉,比往常好上了許多。高氏邊給沐雪和沐曦夾菜,邊說道:“這木耳還是女婿年前去縣上拐道捎過來的,香蕈是寒光去山裏撿柴的時候采的,都是稀罕物,香蕈和雞放一起熬湯味道甚鮮,你們多喝點……”眾人喝了口熱乎乎的雞湯,果然鮮美異常。
沐雪姐倆愛極了姥姥包的白菘肉餡兒的餃子,惹得李氏直說:“慢點,別太飽食了。”
李秀才很是喜歡外孫女們,聽言道:“不要緊,在姥爺這裏,吃飽了為止。姥爺家的餃子足夠多,等回去的時候讓你們姥姥給帶些,你們娘親的手藝還是比不上姥姥,”
李氏接話道:“爹爹說得對,論針黹廚藝,我啊,是哪一樣都比不得娘的。“
”你們爺倆就取笑我吧。等過了年,你們也得挖個地窖了,我看孩子們都愛吃白菘,白菘、青蘿卜之類還是存放在地窖裏穩妥。”
“正是這話,夏秋收了存放到地窖裏也不易壞,到過年也不用再費銀錢去買,便宜的很。”李秀才也道。
李寒光忙說到時過去幫著姐夫一塊幹活,李氏放了木筷說:”那不成,你正途還是在科舉取士上,眼下童生試開考在即,趁著年節事情不多,你該多用些心思讀書才是,爭取一次考到秀才,也不枉爹爹對你的期望。“
”是啊,二弟,你姐姐一直記掛著你考秀才的事兒……“楊二郎還欲再說,高氏勸止道:”先吃飯,天大的事也等吃了飯再說,正好吃罷飯咱們再一處合計合計。“
收拾好了廚下,李氏哄睡了龍鳳胎,讓沐雪姐倆在內室玩,看著弟妹些。李寒光把灶房的一個炭火小爐子提到了堂屋,大人們圍坐在一起說話,話題自然繞到了李寒光身上。
“爹,娘,上次姨母臨走給我們留了一吊錢。我和二郎商量了,我們家沒什麼大的花銷,這錢緊著寒光用。”李氏邊揉搓著手邊說道,楊二郎也附和著。
李寒光欲推辭,李秀才開口道:“這回聽你姐姐的,讀書是大事!離童生試開考沒剩下多少天,你抓緊把書再溫習一遍。別的事都不用你管,你若能考中秀才,那是給咱們老李家爭光了。咱們家雖說是在你們祖父那會兒開始衰敗,可若不是你爹爹我無用,也不至於艱難到如斯地步,讓你們娘幾個跟著一道吃苦受窮,你早該去應試卻為家事所累,一再耽擱,我愧對祖上,也愧對你們姐弟和你們娘親。光兒,爹爹無能,連累了你們啊!”
“爹您怎能如此說,我和姐姐自小得您疼愛,您手把手地教我們讀書識字,教我們做人做事的道理,並未讓我們吃多少苦。現今兒子長大成人,也該回報爹娘的養育。更何況兒子喜愛讀書,定好好備考,光耀門楣,不讓爹您失望。”李寒光道。
高氏嗔怪道:“老頭子你說這些幹啥呢?平日裏光兒埋頭苦讀也倒罷了,過年也不讓他鬆快鬆快。依光兒的才學定能考中,即便這次不中,下次再考就是。倒是這成家的事,老頭子你也同意了,這次不管光兒中不中都得找媳婦了。光兒,娘一定給你訪個好姑娘,可不許再推了。”
“寒光兄弟,聽到嶽母的話了吧,嶽母這次是鐵定要給你尋個好媳婦回來。”楊二郎打趣著李寒光,使得一大小夥子也不免羞紅了臉。
李氏勸解著自家老爹:“爹,大夫常說讓您別憂思過甚,娘也說您這些日子身體才好了許多,千萬要保重,我們現在雖過得緊巴了些,可一家人分了出來也是件開懷的事,孩子們也活潑歡喜,我挺知足。寒光這些年在讀書上更不曾懈怠,再說這下地勞作,以後寒光若是為官一方,懂一些農事民生,總比那些五穀不分的書呆子強上許多,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姐姐說得對,況且做農活也能強身健體,我現在身子結實了許多。咱家田地不多,農忙時姐夫也時不時來幫我,並未勞累多少。到考試前也無事要忙,我會專心備考。”李寒光道。
李秀才甚感欣慰,自己的這一雙兒女如此懂事體貼,足以彌補那半生的潦倒。
又閑話了半個時辰,高氏便催著楊二郎他們家去,怕路上積雪厚了不好走。李氏把一吊錢留下了,一句窮家富路堵了李寒光的推拒。高氏從地窖裏撿了些幹野菜,又找了個破舊麻袋裝了幾顆白菘,讓他們帶家去,直說等以後家裏境況好了,一定要留李氏和外孫們在家住幾日。李氏知曉母親的心意便未推辭,一家人迎著風雪回去了。
十五元宵節一過,新年便結束了,而風雪天仍在繼續,天還是異常的冷。因此,清平村裏家家閉戶,在自家屋裏圍火取暖,幾乎無人在外走動。楊二郎把西屋的炕床燒得暖烘烘,李氏帶著沐雪在炕上做針線,沐曦在一旁看著,龍鳳胎依然在炕上呼呼睡著,日子平靜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