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組:一盞燈帶我回家(組詩)(1 / 3)

失眠,清醒白醒

1997年1月15日,領到鮮紅的結婚證

除了婚禮,就是1988年參加高考

除了高考,就是1998年孩子出生

除了得子,就是2005年拚命建房

除了建房,就是2012年侄子歸天

除了侄子,就是母親的左眼疼痛

除了母親,就是父親的老年哮喘

這一次又一次失眠後

我從此再也沒有夢境

昨晚看見菜園,小沈的夢

在早晨十點鍾告訴我——

我拉著水管澆菜

土地黃得漫無邊際

天空藍得接地連天

天地都彩色起來融在一起

這是別人為我做的夢

我的夢,隻在陽光下的菜園!

漫遊在冬日早晨十點鍾的陽光裏

從來沒有感覺陽光如此溫暖

十點鍾,微風牽著陽光

一波一波漫過來

隨風而來的,還有

音樂 老歌 女高音

雲在天上停著,白得

像西藏的雪山

拉薩人的哈達

輕輕地劃開陽光

腳下露出黑土,菜園

菠菜還小,茴香很嫩

麻雀遍地跳躍

地頭兩隻塑料大水桶

一把澆水長瓢,種菜人

留下冷水和陽光

回了家午餐

走著,我把土地想象成海

把森林幻化成水草

隨陽光風

且漫且遊

賣菜巷是哪一條巷

賣菜巷是哪一條巷

雲南城東南方向

今天的祥雲城鍾鼓樓前方往左

竹器裏的蘿卜、苤藍,背簍裏的

土豆、架豆、南京豆,挑擔裏的

南瓜、白菜和芋頭

那時我讀中學,沿巷站著的

全是我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

賣菜巷是哪一條巷

臉色菜葉一樣青綠的年代

我們把課本當作

紅泥小火爐

通常,我們的作業本

是一片又一片菜葉

裝訂出來的,如茴香葉

一樣細密的英文練習本

蠶豆大小的方格作文

掌上葉脈紋路清晰

中間的環節叫買賣

那是一個大學金光閃閃的年代

許多人夢寐以求

又高不可攀,那時缺少農藥

青菜水靈,蘿卜壯碩

我們天天穿著洗得發白的同一件衣服

卻個個出落大方

像賣菜巷的蔬菜那樣新鮮

精精神神地走在大街上

賣菜巷是哪一條巷

我說我們的中學年代

幾乎讀書的孩子,清一色

都是從賣菜巷走出來的

至今我心中仍有一塊花頭巾在飄

那是小學畢業的大姐,賣菜

為自己婚事準備的唯一嫁妝

天有一點點的冷,那份冷

是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的

從天亮時開始

在陽光中消失

最後又在傍晚準時回來

走在路上,我和你一樣

裹緊衣服

隻是為了肉身不再受凍

給被肉包圍的心

送去一點點的暖

睡到二覺翻身

感到有些不對

摸出手機

我給他發短信——

天行道

詩人自強不息

沒有回音

兄弟和慧平已經躺倒

陽光照亮幸福的床

我又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逆境可以毀滅一個人也可重塑一個人。我很肯定

人字有兩種寫法:毀滅是小寫,尤其是自我毀滅;

重塑是大寫,尤其是自我重塑。楓葉經冬,霜殺

之後,紅了,紅得讓冬天更加蒼白。

厚重啊,厚重

和慧平,醒了!

城西上菜園

又叫大乘村

一小塊菜地

長出了春天

嶽母的菜地

生長著樓房

花盆裏栽蔥

陽台上養兔

一座舊村莊

三畝老菜地

兩個種菜人

女人在薅草

男人忙澆水

地是大集體

地是自留地

地是盤中餐

地是命根子

偌大的村莊一個人走

空村足音

我要找的人

進城去了

蒿草還在

土牆龜裂

屋瓦蒼茫

走,進城去

城裏人管他們叫打工

前麵還加了一個名詞農民

糧食不值錢

生豬又跌價

他們就鼓鼓勁

把土地扔了

扔得遠遠的

十年二十年

包給外地人辦廠

走,再走一圈

還是村莊

門鎖生鏽

槐花遍地

燕子待在電線上看我

走,進入空村

走,請跟我來

記憶裏的村莊

黃牛白馬和人

正沿途一頁頁打開

一個人把門打開時

你就真的回來了

一個人是你自己

不是別人,鑰匙

握在手中

誰也無法代替

一生屬於你的門

隻有一道

最合適,不必太大

但決不允許彎腰屈膝

回來,回來

遠到海角天涯

總有一道門

等你回來

當然,等你回來的

除了門,就是門口

睜睜的那雙眼睛

以及默默呼喚的

那一個聲音

看著陽光緩緩照亮山坡

風都不動

這已是一個童話

花園太小

那麼多花擠在一起

集體的芬芳裏

我分不清哪一種香

出自你的身上

還是到野外看看去

紅顏色的花

開在冬天

比如野菊

比如槭葉

抵禦冬天

隻有紅花

花說——

冷都不怕

還怕霜嗎

湊熱鬧地走了

和春天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