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橋
一部新書《邱新榮詩的自選》放在麵前,或許開始你會沒胃口沒耐心去啃一本厚厚的詩集,那麼不妨先看看開篇的序言,作序者為一代名詩人丁芒。
丁芒先生的這一篇序言基本上也寫成了詩了,因為他的詩情被另一位詩人訇然激發而生激賞之句:“鳳凰台上憶吹簫,李白來過。莫非他就是李白所憶之那個吹簫的人?”
丁芒為這一名欣然相逢的“他”寫序,使用了“聲徹雲霄的鳳凰”這樣壯懷激烈的高調命題,這已經完全打破了一般前輩對後生諄諄勉勵的慣常的沉穩矜持。一隻“聲徹雲霄的鳳凰”飛過來了,這裏邊當然是有故事可講的。
《邱新榮詩的自選》有厚厚的四冊,固然是厚,在這個出書已經成為大規模群眾運動的年代裏,紙張的重量倒是並不能夠說明什麼。而這本自選詩集的厚重,是緣於今人與古人在詩之世界中的大麵積的激情相遇。
也是因老一代詩人與正處當今生活核心地帶的新一代詩人的激情相遇,詩情更得恣肆張揚。當老詩人麵對素不相識,聞所未聞的詩界後輩的激揚文字“浮一大白”,當老詩人在文字的巡行之中擊節慷慨而愴然淚下,這部詩集就成為一件錚錚作響的樂器,老詩人與新詩人一起來應其神韻和而歌之,其聲朗朗,不亦快哉!
隻要你真誠地走進這部詩集,你就可以了解,究竟是什麼令老詩人如此為之動容,為之“目眩心驚”(丁芒語)?
片刻之間,你或許會疑惑著這些詩篇是不是直接來自身邊的時代。
當地震,火山噴發,龍卷風,船隻沉沒,城市爆炸等等的發生,不僅通過地球本身的運動,而且通過現代文明的各種衍生物諸如互聯網等頻頻敲打人類的神經,當世界以不可遏止的勢頭速速變臉,人們對傳達信息的各種符號早已失去原始的感受,忘記了最初的心領神會。文字的靈性與尊嚴在物質世界強有力的粗糲中磨損而幾近麵目全非,其中越是美質充盈者則越是不堪折損。文字,文學,像是被一種惶恐的不自信奪去了魂魄一般,似乎不被現實拋棄與排斥的唯一出路就是要不斷地扭曲與異化自己,或是厚顏無恥地豔俗化,或是故作瀟灑地粗鄙化,來接軌大片的時尚與流行。
對於現實的生活進程而言,文學的近端曆來是小說等等形式,詩歌在所有的民族及他們的各種年代裏,更多的是在遠處的那一端,有時是被貴族地架起來,有時是被卑賤地扔下去。曆來如此,而今更甚。
從深邃悠遠的“關關雎鳩”,到雍容寬厚的“大堰河”,從對周恩來的呼喚,到“致橡樹”的傾訴,中國人的詩歌是一條大河,詩的長江與黃河來自偉大民族山峰的懷抱。中國的詩是我們民族的脈動,讓世界和我們自己聽到了生命勃發的聲音,那真是蕩氣回腸,生生不已啊。
我們需要這聲音的延續與後勁,我們需要不斷的新的譜寫與歌吟。回顧那一輩又一輩後浪推前浪的輪回與升騰,在現代詩或是新詩的探索與開拓中,幾代詩人畢竟是奮鬥過了,也收獲過了。終於,有一些不朽的詩人名字永久地與不朽的詩名寫在了一起。
已經有多久多久了?詩的聲音變得模糊脆弱起來,詩的身影在人們的眼前漸行漸遠,尤其是在鼠標對著服務器橫掃一切文明的閱讀中,詩的生存已經更極端地被邊緣化了。當網絡上一聲“你媽喊你回家吃飯”調動起無數神經莫名興奮之時,有幾個人會因為詩歌中的書生意氣輾轉難眠呢?想一想,即使是當年朦朧詩的飽受詬病,那也是一份頗具充實感的現實優待呢。而今天的詩好詩壞,都隻在一個多數人不關心的角落裏默默著,淪落到自娛自樂的慘淡裏。
這或許是因為,不,這一定是因為,在這個並不平庸的前所未有的時代,我們對詩的寫,對詩的讀,卻是一時間滯留在大批量的平庸裏。
大批量的用現代工藝描畫與燒製的滿布著虛假滄桑與庸俗美麗的文字瓷器。
原本,詩卻是那樣一位不甘於平庸的角色。
《邱新榮詩的自選》給了我們一個真實的信心與見證,那就是:不甘平庸。
邱新榮用自己的詩,先做一種閱讀活動,閱讀中華古代文明;再做一種流傳活動,演繹中華古代文明。而他與古人文字的溝通與交融是有著一條完全另外的個性化途徑的。古人給我們留下的最直接的信息主要是竹片與紙片上的符號,所有的中華後輩就是通過這些接受了先祖給我們的豐富深奧的天文數字一樣的信息。這些符號如先祖的血脈一樣強有力地輸入了我們的視線、耳廓與心髒。閱讀這些符號最常見的方式是登堂入室,誦經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