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站在世紀轉折點上的尼采(1 / 3)

十五、站在世紀轉折點上的尼采

當我們跨入現代的門檻,仔細地觀察西方美學思想進入本世紀後所走過的近一百年的道路時,我們就會驚奇地發現:西方美學中一直手握裁判權柄的雅典娜神即代表理性、科學與思辨的女神,早已不再端坐於法官席上,取而代之的則是自蘇格拉底以來一直處於被告地位、受到無休止指控的非理性神祗。也就是說,西方審美意識已經發生了一個根本的轉變,非理性、重情感、重感受的審美意識已在西方美學思想和藝術實踐中占據了主導地位。那麼,西方審美意識何以在時代精神上發生了這麼大的逆轉呢?如果我們想要對這個問題溯本求源的話,不能不提到的一個人物便是尼采。

1844年10月15日,尼采(Nietzsche)生於普魯士薩克森州的洛肯鎮,這一天也是普魯士國王威廉四世的生日,所以這個日子給尼采的童年帶來了很大的歡悅 。他說:“因為我生於10月15日,也就是威廉四世的生日,因此,很自然地,我便冠上霍吞索倫王朝腓特烈威廉這個名字。在這一天出生,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在我童年時期,我的生日就是舉國歡騰的日子。”尼采:《瞧!這個人》,中國和平出版社1986年版,第6頁。

尼采的家庭是一個地道的宗教世家,祖先七代都是牧師,他的父親還曾負責過普魯士王國四位公主的教育,不過在尼采4歲時就病亡了。從此,尼采就在母親、妹妹、祖母、姑媽組成的清一色的女性環境中長大。在這裏,我們可以看到兩個奇特的事實:一是尼采生長於宗教的氣氛中,日後卻成為舉世聞名的反基督教的人;二是尼采在女人的環境長大、生活,日後卻成為頑強的反女性主義者。

1864年,尼采進入波恩大學,學習古典語言學和神學。不過第一學期結束,尼采便不再繼續學習神學,因為他不願意在神學的空泛觀念上浪費時間。此後尼采便越發地遠離了基督教信仰,由於擺脫了宗教的約束,他對於權威便也愈加富於反抗精神。1865年,尼采跟隨一個老師轉學到了萊比錫大學。在萊比錫的幾年間,有兩大因素促成了尼采的個性和思想,這便是叔本華的哲學和瓦格納的音樂。

1865年的冬季,尼采在一家舊書店裏偶然地買到了叔本華的《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一書,立刻被深深迷住,花了十幾天的功夫不分日夜地一口氣讀完。後來他回憶說,當時他漫遊在一個願望的世界裏,夢想找到一位真正的哲學家,能夠把他從時代的缺陷中拯救出來。教他在思想和生活中重新變得單純和誠實。而正在這時,他發現了叔本華,尼采覺得,叔本華就象是特地為他寫了這部著作一樣。

叔本華與西方傳統美學的最後一個代表人物黑格爾同時,但他卻以異端的姿態向整個西方被視為金科玉律的審美原則和審美趣味提出了挑戰。在某種程度上,叔本華的美學思想可視為東西方文化融合過程中的最初產物,正如他自己所說,《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中就滲透著古印度《吠陀》和《奧義書》的影響。叔本華認為,意誌是世界的自在之物,一切現象包括個體的人都是意誌的客體化即表象。意誌是一種盲目的不可遏止的生命衝動,個人受這種衝動的驅使,不斷地產生欲望。欲望意味著欠缺,欠缺意味著痛苦。所以一切生命在本質上都是痛苦。當欲望休止時,人又會感到無聊。人生就搖擺在痛苦與無聊之間。不止於此,作為世界本質的生命意誌是無限的,它在有限的個人身上必然得不到滿足,人的個體生存的必然結局是死亡。人生如同怒海行舟,千方百計地避開暗礁和漩渦,卻走向必不可免的船沉海底。所以,個人應當認清意誌的內在矛盾及其本質上的虛無性,自覺地否定生命意誌,進入類似印度教的“歸入梵天”、佛教的“涅”那樣的解脫境界。不過,叔本華也指出,當人撇開自己的意誌而對世界意誌的表象進行純粹認識性的靜觀時,他就擺脫了生之痛苦而得到了審美的愉快。因此叔本華把美規定為意誌的客體化的表現,認為當世界意誌客體化地表現出來後,它就顯現為從無機界、植物、動物到人不同等級的美。此外,在他看來,人的藝術也是意誌的表現,它和人的其他意欲活動不同的是,它可以使人擺脫自己的意誌,在欣賞藝術品的情感陶醉中使自己達到類似佛教“涅那樣兮若流風之回雪。”的物我兩忘的境界。所以藝術是把人從世俗苦難中拯救出來的臨時手段。不過藝術終究不能解決人生的問題,人不可能老是停留在藝術陶醉的境界,而一但人們回到現實世界,便又有了意誌,陷入到新的痛苦,所以隻有死亡才能使人最終得到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