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受困誌不餒
這樣沒吃沒喝已經是第三天了。遠處是黑壓壓的軍隊,明晃晃的太陽光反射到鎧甲和戈矛上,發出刺目的亮斑。而近處,樹蔭下,歪歪斜斜靠著的,是自己的學生和隨從。孔子坐在帳中,思考著處境。最初被圍的驚惶和焦躁漸漸平息下來。最多再熬兩天,自己能挺過去是沒什麼問題的,可是學生和隨從呢?也要跟著受這些苦嗎?
更讓他心急如焚的是,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不久前吳國攻打陳國,陳國敵不過,向比較強大的楚國求援。楚昭王發兵相助,軍隊就駐紮在城父。昭王愛慕孔子的名聲,派使臣攜厚禮去聘他,孔子一口答應。原打算到昭王那裏陳說自己的主張,哪料到陳國、蔡國大夫因為他在這一帶呆得較久,熟悉兩國的弊政,擔心他到楚國後於自己不利,竟派軍隊把他們一行人圍在這荒郊野外,進不得,退不得。孔子疲倦地閉上眼睛。自己東奔西跑大半輩子,遊說諸侯,到過齊國、衛國、蔡國,都未被真正重用。這個爭霸割據的時代,諸侯國君重視的是武力,信奉弱肉強食的原則,他的“仁政”的主張誰會采用?因此,諸侯國君們既愛慕他的才華又不予以真正的重視,把他置於這樣一個尷尬的境地。不過這次楚昭王的聘用畢竟是一個機會,他要再試一試。
孔子正在沉思,帳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聲。他側耳細聽,是隨從們在向他的學生訴苦,抱怨他兩天來隻顧著弦歌講誦,也不想辦法脫身,害得大家在這裏受餓。孔子心裏一陣絞痛,不願再聽下去。這樣的處境遇上的已不是第一次了。那次到陳國,經過匡地。匡地的百姓見他長得像侵犯過匡人的陽虎,把他們拘留了近一個月。那時候,危險時刻威脅著他們,學生們心裏害怕,還是他安慰他們:“我相信天理存在,隻要有公道,他們就拿我們沒辦法。”後來還是仰仗衛國的救援才幸免於難。學生們追隨自己,吃了不少苦,現在即使有人口出怨言,也是情有可原的。唉,《詩》中言:“匪兕、匪虎,率彼曠野”,誰知我們也落到這種地步。
“老師!”一聲呼喚把孔子從回憶中帶回到現實中來。回頭一看,眼前站著子路、子貢。“啊,有什麼事?說吧。”孔子溫言問道。子路怒氣衝衝,聲音抬得老高,頭扭到一邊:“老師,你常教育我們做個正人君子,可正人君子會窮到這種地步嗎?吃的喝的都沒有?”孔子微微一笑:“君子窮是窮,但是換了小人就連做人的操守也保不住了。”子路的嘴張了幾下,說不出什麼來,隻好退出。子貢本來也是和子路一樣的想法,但聽了老師的訓斥,把要說的都咽了下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不自然。孔子知道他心中有愧,就換了個話題:“子貢,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博學多識的人?”子貢毫不遲疑地答道:“是呀,難道不對嗎?”孔子意味深長地說:“我並不是學問高,隻是善於融會貫通罷了。很多道理,比如現在遇到的事情,隻能憑自己去領悟啊。”
目送子貢走出帳外,孔子心裏沉重起來。自己的學生,如果連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明白,那不是枉教了他們一場?於是心中有了主意,準備明天考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