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十五夜，清輝滿天，遍地水銀，月圓花好，婆娑樹影。
十六歲的女孩金玲，蹲在她的主子牡丹姑娘的窗外，單手支額打著盹，一陣輕風掀起她額前厚重的劉海，露出標致的五官，秀眉微皺似乎在做一個不甚好的夢。
這金玲是八年前牡丹姑娘花了三兩銀子從人牙子手裏買來的，買回來後專伺牡丹姑娘端茶送水一類的活計。
每夜牡丹姑娘接客，金玲便等在窗外，牡丹姑娘事畢會敲窗戶，金玲聽著就提了熱水給姑娘洗身子
要說這牡丹姑娘這些年可是醉春樓的花魁頭牌，她原本出身農家她父親抽大煙賣了家裏的幾畝薄田後來又賣了她母女二人。
她母親不堪受辱一頭撞死了，她才七八歲就目睹母親死在她麵前，後來被醉春樓的老鴇子相中，帶到樓裏調教。
十五六歲便出落的閉月羞花那一顰一笑一回眸不知迷倒多少男人，不知多少男人為了與之一夜春宵不惜一擲千金。
給老鴇子掙了老高一座金山，在醉春樓普通的姑娘都是一人一間房間接客，這老鴇子對牡丹姑娘這個搖錢樹是尤其鍾愛獨給她辟了一間別致小院。
再後來這牡丹姑娘一次出門時遇上一個名為李二元的窮書生，牡丹姑娘與那窮書生一見鍾情互許終身，常常出門與那窮書生相會廝磨，還拿錢接濟窮書生，後來窮書生跟牡丹拿了大筆銀子上京趕考，就再沒回來。
頭兩年牡丹癡等那書生高中風風光光的來迎娶她，閉門拒客，急得老鴇子好說歹說軟硬兼施，也沒逼的她就範。
後來這牡丹姑娘存的銀子耗了個幹淨，衣食無著，不得不繼續接客，她也是存了小心思的想要掙夠錢為自己贖身，再去找那書生。
這一日晌午時分，牡丹姑娘搬出藏在床底的一個大箱子，數著裏麵的珠寶銀兩，金玲敲了門端來茶水放在桌上，“姑娘今日，這麼開心，有好事？”。
牡丹蓋上箱子，摸著手腕纏的紅繩上串的幾朵用桃核雕刻的牡丹花，滿臉幸福的笑容“金玲你知道嗎？再存夠一百兩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到那時我帶上你，我們去找二元，我與他成親了，再仔細的找戶好人家把你嫁了”。
聽到這，金玲羞紅臉嗔道“姑娘不知羞，不跟你混說了”扭身捂著臉跑出去。
門外一個紅色身影一晃，金玲眨眨眼細看沒人，就繼續去幹活了。要說這院子裏算是清淨的，平時少有人過來。
對於牡丹姑娘和李二元的事，樓裏人大多知道，都說牡丹是被騙的，那負心漢怕是不會回來的，別做白日夢了。但牡丹姑娘從來不聽，隻一心一意的等，等不到就想著去找，她一直沒放棄過。
姑娘人好，對金玲也好，從不像樓裏其他姑娘打罵羞辱丫頭下人，金玲一直相信姑娘這麼好的人一定不會被辜負的。
傍晚老鴇子身邊的龜公李九來傳話說今天有個大財主要來讓金玲通知牡丹姑娘準備。也沒說是哪家財主，以前都會說，這次卻沒說。金玲追問，卻被李九一個狠厲的眼神給堵了回來。
金玲隱隱預感不好，就跟牡丹姑娘說了，牡丹披散著長發剛睡醒神色迷蒙的輕歎，道：“是誰又有什麼關係，不都一樣貨色嗎“。
慵懶坐起理了理壓皺了的衣裙，優雅的走到梳妝鏡前坐下，將烏發撫到身後，從鏡中看了一眼金玲，抿唇，垂眸，纖長的手玩弄腰間的流蘇。
金玲走到她身後，執起香檀木梳梳順了她一頭烏發。姑娘不愛濃妝，抹完發油金玲為她盤了簡單自然的發髻，插上兩支牡丹花墜水晶珠的玉簪，姑娘本身五官精致，膚色白皙，明眸皓齒，簡單的塗了胭脂，唇微點紅，提提氣色，已是很美。
金玲為姑娘梳妝打扮好了，就告退去隔壁小廚房燒了水，聽著牡丹姑娘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龜公李九跟他領來的人，恭恭敬敬的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金玲像往常一樣等在屋側窗外牆角樹下，除非風霜雨雪，整夜在此，有時蹲著支額打盹，有時躺在草地上，但一聽到敲窗聲立馬就會醒來，
就在她蹲一個時辰左右，突然驚醒，聽到牡丹姑娘淒厲的呼叫聲，深覺大事不妙立馬起身，用力推著窗戶喊著：“姑娘，姑娘…”窗戶從裏麵拴著的，怎麼也推不開而牡丹的哭喊呼救一聲勝一聲的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