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去年出師開始的,如今蕭俠正在離師傅隱居的邵澤山還有百十裏的茶攤上,朝邵澤山遠眺。天色灰蒙蒙的,仍然能看見邵澤山宏偉而又略顯單調的山脊。那裏的一切都朦朧在一片灰色的水汽之中,如果天色好的話,這個季節的山巒應該顯現出一種令人心安的墨綠色,而不是像眼前這樣看來令人壓抑。
蕭俠慢慢低下頭,端起手中的茶碗,緩緩的喝了一口清茶。隻是很普通的大碗茶而已,茶香淺淡,入口也沒有什麼滋味,但對於過路的行人來說,能解渴就已經不錯了。好在這茶攤還賣素餅跟簡單的涼菜,雖然菜式單一,素餅也是沒發酵過的粗糧麵簡單烙成,但對於這個比較偏遠的地區來說,已經解決了大部分行人的饑渴之急。
這個簡單卻又周到的茶攤,除了蕭俠之外還有三桌人。看樣子除了跟蕭俠一樣的一個自斟自飲的是個商人外,其他都是修真人士。其中一桌是三個大漢,都是一臉的橫肉,幾乎包辦了茶攤所有的豬頭肉,也不喝茶,一人抱著自己的酒皮囊,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頗有點打家劫舍的綠林好漢做派。
另一桌則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跟一個未及豆蔻的少女。老者滿頭銀發,臉上的皺紋如同龜裂的土地,歲月的痕跡深深的烙印在這張飽經滄桑的臉上,但沒有染指那雙炯炯的雙眼。少女一看就很機靈,生的白白淨淨,鵝蛋臉,柳葉眉,顯然是個美人胚子。
兩個孤單的人自顧自,靜悄悄的在茶攤上吃喝休息。而另兩桌則熱鬧的多,三個莽漢都把大刀背在背上,一邊胡吃海喝一邊大聲嚷嚷著:“大哥,咱們的靈晶眼看著不夠用了,這次邵澤山之行也不知能有多少收獲!”
中間被稱為大哥的那個大漢很不耐的瞪了他一眼,顯然他對手下兄弟當眾泄露他們的行蹤有些惱火。
“三弟,出門在外,嘴上要有個把門的!前天咱們啟程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這邵澤山有不少妖狐,這季節是這些畜生生崽子的時候,母的看窩,公的打食,隻要能找到一窩,兩之大狐狸加上一窩小的,咱們就不虛此行了!”
那個被大哥瞪了一眼的大漢顯然有些生怯,沒敢再問,但眉頭還是皺著,不爽的幹了一大口酒。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大漢接過話茬:“大哥說的是,這大妖狐的皮革可是富家人最喜歡的皮料,兩隻狐皮就能做個狐皮坎肩,既高貴又大氣還保暖,一張皮能值一百個靈晶呢!小妖狐最討女娃子喜歡,那些殷實人家的小姐都喜歡像小狗似的豢養一隻,這一隻也能值五十靈晶呢!”
那三弟聽了,這才展開緊皺的眉頭,急火火的說:“那咱別在這幹耗了,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這就趕緊進山吧!”
“不著急,從這裏到邵澤山還有一天的腳程,已經快天黑了,咱們今晚就在這茶攤對付一宿。這天眼看就要下雨,這裏至少是個遮風擋雨地方!”
大漢們打定主意就沒了言語,繼續吃喝起來。
另一桌的老者跟少女,一開始並沒有什麼言語,聽完了幾個大漢說的,少女用手肘碰了碰爺爺,小聲說:“爺爺,他們也在打妖狐的主意呢!”
“聽見了,妖狐生性狡黠,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找得到的,我看著幾個莽漢啊,是白搭!”
小女孩聽了,笑了笑表示同意爺爺的說法,正要張口再說些什麼,突然愣住了。
昏暗的茶攤突然升起一種如月華般柔和而清亮的白光,一時間茶攤陷入一片寂靜,連大漢們咀嚼的聲音都停住了。
然而寂靜並不代表寧靜祥和,它很可能是陷入瘋狂之前的最後一瞥,如同埋伏了許久的惡狼悄悄蓄力,準備遽然撲上咬斷獵物的喉嚨。
“好漂亮的淩明珠啊!”少女忍不住讚歎了一句,這才打破了茶攤上令人不安的平靜。此時,幾個大漢的咀嚼聲重新又響起,三人默默的吃著東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蕭俠對少女微微一點頭,沒再表示什麼。隻是一邊繼續細細端詳手中的淩明珠,一邊回想著這一年在外的種種。去年蕭俠的師傅告訴他,他修真有成,是時候出去闖蕩一下了,就給他這麼一顆成色上好的淩明珠,打發他出了山門,以一年為期,到時以回報這一年的所見所聞。
眼看邵澤山就在眼前,明天就是回複山門的日子了。但是,蕭俠一直覺得這一年過的平平無奇,無非是當個賞金獵人,幫富商或者大家族捉捉仇家,打打妖獸,搜搜靈材而已。總之,泛善可陳,整個修真界平靜如水,讓這個胸懷高遠、修為卓絕的年輕修士大感無聊。
“明天就回山門了,該對師傅說些什麼呢?哎,總不能隻是這些雞毛蒜皮吧!”
他悻悻然收起淩明珠,正準備起身結賬,卻聽見旁邊桌的老者提前叫到:“小二,結賬!”
看來有人跟他想法一樣,不想在這裏跟幾個莽漢一同過夜。他隻好等老人完事,才叫過小二結賬。
山林有種略顯沉鬱的寂靜,然而蕭俠並沒有太過在意,有劍傍身便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怕,更何況是離他師門隻有百十裏的小鎮邊緣。若是平常這段路他早就禦劍飛過去了,但因為明天才是跟師傅的約期。所以他決定慢慢走回去,好順便利用這段空閑時間,回憶一下這一年的曆練到底讓自己成長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