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城牆上插著無數的屍首。無一例外，全是漢人。
跟隨陸離而來的人們，幾乎是陷入了極大的恐慌、悲傷和憤怒。大家如一群雕像立在地上，被這滿城城牆上插著的屍體完全震懾住。
好久之後，陸離才找回了自己被震住的神識，冷冷道：“我們進城。”
進入城門的一路上，腐爛的屍首和幹涸的血腥鋪滿街道。折斷的兵器和破碎的磚瓦到處都是，既像是垃圾場，又像是墳堆。甚至於戰火還在漆黑的木質上燃燒，劈裏啪啦的聲音是這座死寂之城的唯一聲響。
大軍井然有序地前進，將這座城打理幹淨。仿佛是聽到了外麵的響動，廢墟之中逐漸冒出了許多眼睛。
“誰在那裏！”陸離喝問道。
“是漢軍？”廢墟中有沙啞的聲音說，隨後，他們從坍塌的屋梁下、破損的棚屋裏走了出來。
毫無疑問，這些就是晉陽城中堅韌的居民們。
顧雍統算其數，收得足足萬人。這些人都是晉陽城破之後剩下的軍民，雖然已經困厄近死，他們卻是最堅韌的人。陸離從他們的眼神中能夠看得出來，家人親友的仇恨都被凝聚在他們心裏，這是一群苦難的人，卻也是被苦難塑造得更為強硬如鐵的人。
在鐵與火血與淚的洗煉中愈發強韌永不絕望，這就是並州的風骨、華夏的風骨。
陸離跳下馬來，伸手指向被毀滅的晉陽城，對含淚站立的晉陽百姓大呼：“大家所遭遇的，我雖然不能完全了解，卻也和大家一樣深懷痛恨。但是我不怕告訴大家，我讓匈奴人走了。”
“走了？”百姓中有些強硬的已經冒火了，“匈奴人劫掠了我們的家鄉，朝廷的軍隊來了，卻不敢跟匈奴人作戰，反倒放他們走了？”
“我是在與匈奴人血戰之後才放他們走的，他們已經被我殺得隻剩下幾百人。”陸離解釋道。他知道仍然會有人指責自己不該縱敵，於是陸離一口氣都沒鬆就續起了自己的話，“最後剩下的那些匈奴人已經與我約定，此去之後再不為患，但晉陽的百姓們，我們的家鄉還沒有安全。僅僅一個匈奴，是不可能敢與我大漢為敵的。在匈奴背後，一定有給他們壯膽的更強大的敵人。我的軍隊已經殺了那麼多匈奴人，算是為大家報仇雪恨了，也削弱了塞外敵人的力量。然而，塞外的異族仍然強大，匈奴的失敗會讓他們更加警覺，我們麵對的敵人將會更加可怖。所以，我隻有一個問題。”
陸離頓了頓，環視過圍攏在自己身邊的所有人：“你們是要拋棄晉陽，讓故鄉淪為敵人燒殺擄掠的修羅場；還是守護家園，與晉陽城共存亡？你們是要當居無定所漂泊無定的流民，還是血灑並州的雪原，隨我一同殺敵？”
一片寂靜之中，陸離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就在他認為自己的號召失敗了的時候，終究有一個聲音從人群深處響了起來，繼而所有人都張開口，大家血脈賁張，揮臂瞠目，發出了同樣的怒吼：“殺敵！殺敵！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