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繞過指縫,往空氣中彌散而去。
誰記得,層層疊聚的灰燼,曾是一片細嫩的綠葉,也有過關於傲然迎風的記憶。
迷茫,就和這絲毫咽不入喉嚨的狂烈煙氣一樣,令人窒息。
褚明發著呆,麵色極為不善。
作為一位生物學博士——真正站在生物鏈頂端的男人,好不容易擠進全國頂尖的高等院校,鞠躬盡瘁了十年,苦盡甘來終於被聘上教授之時,他的人生軌道突然發生改變。
他穿越了。
有人穿越到明朝,想成就驚天偉業,卻淪落為乞兒。
有人穿越到大唐,想當第二位女帝,卻被賣作苦命丫鬟。
有人穿越到抗戰年代,想統軍率團,最後化作一縷炮灰。
可那些仁兄仁姐,也都比他強,至少他們奮鬥過,喜悅過,存在過。
而他穿越來到的這個世界,差點活不過一天之久。
竟然連空氣都十分不友好!
分明天空很藍,但是呼吸起來卻非常嗆,嗆到連他這杆地球上的老煙槍都直呼吃不消。
如果再吸一口當地的卷煙,肺髒幾近炸裂!
褚明深深懷疑,這個世界的pm2.5是否過萬。
全身水腫,腦缺氧,耳邊轟鳴,一抬手指能累個半死,他如同廢人一般,躺了五天。
直至第六天,他才能勉強爬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讓身體逐漸適應富含著高濃度化學氣體的環境。
出門一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門口是條泥濘土路,突然斜衝過來一條大黃狗,衝他搖著又黑又粗的尾巴,汪汪直叫。
它仿佛在叫喚:“歡迎來到大農村!”
臥床期間,也有人來探過病,褚明從隻言片語中得知,自己並不受人待見。
巧合的是,名字也叫褚明,雙親剛過逝,因為繼承了一套農家四合院,他的主要職業是位房東,手下暫有三名房客。作為有穩定收入來源者,他不用下田種地,所以還兼職村頭小混混,唯一的特長是遊手好閑。
生活不至於窮困潦倒,也沒什麼生趣。
“終於體會了,什麼叫閑得蛋疼!”
這都跑出來都大半天了,愣是沒有人來找,像他過去在高校,可是勞模一枚,一天到晚手機響不停,走起路來腳下生風。那酣暢淋漓的生活節奏,被徹底顛覆。
“我可是堂堂x京大學的教授,有事業、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為什麼要穿越來這破地方,多少科學難題在等待我去破解!”褚明在內心不停呐喊。
他再次回憶起穿越前後的經曆。
那天下午,天氣一般。
他套了件土黃色風衣就出門,一個人在旺達廣場遊戲廳用掉了上百個遊戲幣,但仍然意猶未盡。
畢竟聘上教授了。
想想就充滿了期待,金錢、名聲等等光環和榮譽,還有五秒就要砸到自己身上。
終於有條件去和院係之花玲娜老師表白,幸運的話,放浪不羈的單身科研狗生涯也要終結了!
有句話說得好,再不浪可就放不下身段去浪。
懷揣著對將要倘佯於上流階層的憧憬和對過去種種屌絲生活的懷念,褚明竟憑著記憶,摸到了高中時經常光顧的小巷子。
無營業執照、沒有窗戶、不掛任何招牌,完全憑客人的對遊戲的愛和嗅覺招攬生意。
一晃數十年,這間“三無”遊戲機廳竟然沒有被取締,還一如既往地正常營業著。
“老板,給我來十個板兒!”聲音狂傲瀟灑至極。
板就是遊戲幣的通俗叫法,與商場裏的跳舞、賽車、打僵屍等娛樂機不同,機廳的遊戲往往帶點暴力色彩。比如經典的《拳皇》係列,《三國誌》係列等等。
“喔噠!喔噠!吃我一記超必殺!”
“最愛不知火舞,每個搖擺的動作都讓男同胞血脈賁張!”
褚明叫囂著,興奮的呐喊聲湮沒在快速地錘、拍鍵盤的撞擊聲中。
這種飛一樣的感覺持續了一個下午,直到一個背著書包、鼻涕溜溜的低年級小學生爬上凳子,坐到了他旁邊的機位,投下一個遊戲幣,而且選擇了“雙人對戰模式”。
“是否接受聯機挑戰?”
“是!”
“吊打小學生”是褚明在手機遊戲《王者榮耀》中的昵稱。
“我可是堂堂博士、教授,虐爾等不和玩一樣?”
這份自豪感存在沒超過五秒鍾就被現實絞得灰飛煙滅。
小學生操控的草稚京把他的大門五郎摔得鼻青臉腫,自己幾個拿手的絕招就和慢動作一樣,全部被快速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