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閣巍峨,層樓高起,麵麵琳宮合抱,迢迢複道縈紆;高台敞軒,玉蘭繞砌,清堂茅舍,青鬆拂簷——
穿廊過戶,走過公主府的庭院,王雩隻禁不住地感慨,果真是皇家氣派,蔚然壯觀啊!
蜀國公主已於上半年下嫁駙馬都尉王詵,府邸建在馬行街北段,占地百畝,氣勢恢宏。皇家的規矩,果真等級森嚴,從進入公主府側門,到進西園大門,短短一段路,不知換了幾撥引路的人。
步入園中,隻見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奇花異草、爭芳鬥豔,鳥語鶯啼、啁啾不斷,真是雅致非凡。想到三十年後,那一場與蘭亭集會相媲美的西園雅集,王雩心中開始用畫筆臨摹園中的一草一木了。
“小郎君!小郎君!這可是公主府的東西,您還是別亂摸了!”王雩正沉醉在書畫世界裏,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喚。
聞聲望去,隻見一片小山坡上,躺著一塊造型奇特的巨石,一個頭戴金冠,明眸皓齒的少年正站在石前,摩挲不已,流連忘返。少年皮膚嫩白,一雙臉蛋在陽光的照射下微現紅暈,如同剛熟的水蜜桃一般粉嫩,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哎,真是好石頭!可惜不能為我所有。”少年喃喃自語,心醉神迷的模樣。
“小郎君,求你啦!我們快走吧!這要遲到了,可是失禮啊!”少年身旁的灰衣小廝又是一疊聲的懇求著,拉著少年的衣袖便拖著向前走。
少年隻得依依不舍地走了,一邊走一邊回頭,無限眷戀的模樣。
王雩不由好奇,喊停了帶路的侍女,徑自走上前去,細看那石頭,不就一塊普通的太湖石麼?裏麵有沒有金子,有什麼好看的?
正要走開,腳下忽踩得一塊東西,低頭看時,是一個壽山石的印章,底下刻著四個篆書大字“辛卯米芾”。
怪不得那粉嫩的臉蛋這麼眼熟,原來他就是米芾!
王雩將印章拾起,放入懷中,仍舊下來,隨那侍女去了。
穿過一道花障,眼前是一條曲折回廊,廊下兩側,是一大片開得正盛的菊花,魏紫姚黃,燦爛輝煌。回廊盡處,是一座臨水的涼亭,亭名“觀荷”,亭後,那一池汪洋在晴好的陽光下波光嶙峋,卻是光禿禿的一片。
女使帶著兩人入內,隻見亭內擺了幾方楠木桌,上置香茶果品。欄杆外另放著兩張竹案,一個上麵設著杯著酒具,一個上頭設著茶盞茶盂各色茶具。那邊有兩三個丫頭煽風爐煮茶,這一邊另外幾個丫頭也煽風爐燙酒。
此時已有數十人在座,俱是衣著華貴,神情倨傲,舉手投足間帶著龍子龍孫的自命不凡。
王雩不由大吃一驚,沒想到還有男客!這,男女同坐一亭——雖然是分左右而坐——附和“禮製”麼?突然促狹想到,若是司馬光看到這幅場景,不知道敢不敢罵長公主呢?
畢竟,她是這裏的主人,一切應該也是她安排的吧?
不過,正主似乎並不在。正主不在,卻讓客人等著,這似乎也,不合規矩。
難道,製定規矩的皇家,可以將一切“規矩”打破?
嗬嗬,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就是這樣麼?
王雩眉頭微皺,問帶路的女使:“你們家主人呢?”
女使答道:“奴婢隻是帶路的,餘事並不知曉。”說著,領著王雩到一空桌上坐了:“王家小娘子請坐,奴婢還要再去迎接客人,就不作陪了。”說罷,徑自轉身去了。
亭下侍奉的女使走出一位來,替王雩斟了茶:“小娘子請慢用。”
“謝謝。”王雩微微一笑,斟茶女使愣了一愣,方道:“不用謝。”低頭退出。
亭裏十幾人卻是忽地爆出一陣大笑,似乎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各個笑得東倒西歪,全無方才的矜持莊重。
“我還從沒聽過有主子給奴婢道謝的,清河妹妹,你聽過嗎?”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極為好笑地問著身旁的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掩口而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王雩:“這位妹妹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