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1 / 2)

隆冬臘月,杜府上下都在忙著給大年做準備。

因正值大雪,管著杜府田莊的何老三進城來送年貨,就比往年晚了幾日。

頂著風雪,臉隻在外麵略露一露就會蒙上一層冰渣,眉毛鼻子即刻就凍了。即便如此,何老三也不敢再耽擱,帶著二十四輛裝著各色野味活物、柴炭穀米的馬車,浩浩蕩蕩進了安平城。

天色不早,風雪卻沒有將停的意思,還愈演愈烈。飄灑的雪花夾雜著米粒大小的冰渣讓這一行送貨的人苦不堪言。

何老三心裏咒罵著,帶著車馬駛進了杜府所在的朱雀四街。

杜府的大門前點了八盞大紅燈籠,此刻也是搖搖欲墜。何老三看見到達了目的地,隻想著趕快進門房裏喝上一杯熱茶,揚起了馬鞭,加快了速度往杜府專給他們卸貨的西偏角門而去。

隻是這麼大的風雪,人睜不開眼睛。何老三隻聽著一聲蒼涼的尖叫,卻也在風雪裏看不見人影。

他自顧自的往西偏角門去了,卻將站在杜府門口凍得踉踉蹌蹌的一對母女給撞到了。

幸而那女人動作還快,夾著她病得奄奄一息的女兒躲開了,摔在了冰涼刺骨的雪地裏。

這一摔,就起不來了。

她拉拽著剛滿10歲,如今卻像一顆紫蘿卜一樣瘦小枯幹的女兒,爬上了杜府大門口的台階上,強著身子,叩響了獸頭門環。

也許是大部分人都去幫何老三卸貨了,也許是風雪的咆哮將她微弱得叩門聲掩蓋了,許久都沒有人來應門。

女人欲哭無淚,身子斜倚著朱紅大門慢慢滑下來,手還不停的敲著大門。

她摸摸女兒的小臉,長長的睫毛上都是冰渣,嘴唇最紫,已經快要接近黑色了。女人哆嗦著肩膀,將手指移到了女兒的鼻頭前,半天,也沒有感受到半點的呼吸。她解開女兒單薄的棉襖,凍僵的耳朵貼在女兒的胸口上,也聽不到半點的心跳。

這樣茫茫大雪的天氣裏,她瘦弱的女兒隻穿著一件薄襖如何禁得起。

突然,女人猛地站起身來,手抓住冷冰冰的門環,用盡了力氣敲打著,嘴裏大聲吼叫:“開門!開門啊!”

凍紅凍僵的手,在猛烈的敲打下綻出了血點。

最終,連她都不記得她敲了多久,耗了多少體力,門的那一邊,傳來了門閂的響動。

這一刻,她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

“你誰啊?我們這裏是你一個叫花子叫門的嗎?快走快走!”出來一個戴著護耳皮帽的小廝,雙手插在袖管裏,不耐煩的看著女人和地上一個看上去跟破包袱差不多的一團,惡劣的嚷了兩句,又小聲嘀咕起來:“我還以為是爺回來了呢,害我凍得這半死……”

那女人一怔,想來這個小廝是不認識她的。

“麻煩小哥進去通傳一聲,我要見你們大管家嚴福登。”女人沒有將小廝的惡劣脾氣看在眼裏,她急於要見一見嚴大管家,或許他還會記得她。

那小廝馬上瞪了眼珠子,“嚴大管家是你想見就見的嗎?走走,真是,年下的,想錢想瘋了都!”說著掏出手來嗬氣,將女人往外推了推。

女人不小心打了個趄趔,看著馬上欲關的朱漆大門,急紅了眼突然將手伸過去把住了門邊,又哀求起來,“麻煩你了,讓嚴福登出來見我一麵,他必認識我。”

“那,有沒有……”小廝撚了撚手指,斜著嘴角望向女人。他的意思是問,有沒有銀子能夠打嘴的,也不枉他大雪天幫她跑一趟。

可是女人身上哪裏還有銀子,若是有,她也不會在這麼狼狽的時候領著女兒回來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空沒空!”小廝見狀,厭惡的表情即刻浮上臉,揮著手讓女人離開。

女人又求了幾次,將凍僵的女兒指給他看,希望能引起他一絲半毫的憐憫之心,去通傳了嚴福登。可是那小廝隻為趕走她,又凍得在地上踮著腳,臉上逐漸顯現出了慍怒,揚手就將女人推了出去。地上雪滑,女人被推出去之後竟沿著台階滑了下去。

那小廝先頭還害怕了一陣,見那女人跌跌撞撞又站起來,也就放寬了心,又欲關門,隻剩下一寸多的口,那女人的手突然插了進來,大門活生生將她的手掩得通紅。

“你這是要幹什麼?想訛人是嗎?是不是讓我把杜府所有的家丁都叫出來打你一頓就好了?快走,趁本大爺不想打你,趕快帶著你孩子離開這。別死在門口啊,晦氣。”

女人咬緊了嘴唇,眼睛似乎要瞪出火來,“讓嚴福登立馬給我過來!你去告訴他,說杜婧宸讓他趕快滾過來!”

小廝陡然一愣,眼前這個穿戴邋遢,蓬頭垢麵的女人不知為何讓人突生畏懼。她的雙眼明亮得像是天上的繁星,此刻灼灼逼人,像要吃了他。門房裏的小廝們聽見這響動都探出頭來,一個壞笑著的小廝將他喚了過去,小聲嘀咕兩句,兩人就開始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