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下了半天了。那是冬天裏寒冷又幹燥的天氣中特有的不大不小卻淋得人骨子裏都會生寒的雨。雨滴從黑沉沉的額天空中靜默地灑下,在青瓦片上聚成一線,流下屋簷,在房邊形成一副絕好的珠簾。寒風凜冽,一些殘破的看起來粘乎乎的天光透過來,壓抑又氣悶。
葉翩鴻在書房裏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了,窗外的雨不大,但發出的聲音讓他頗為心煩。天光很暗,雖然隻在黃昏時分,卻依舊需要點上燈才能看清桌子上的紙張了。他皺著眉毛在檀木包金的椅子上如坐針氈,眼前已有一大堆揉成一團的紙。
葉翩鴻眼前卻又擺著一張,手裏握著筆,舉棋不定的樣子。
飽蘸濃墨的筆在紙上懸了半晌,他終於還是歎了口氣,站了起來。然後他緩緩走到窗前。
窗外是一片濕潤,淡淡的天光附著在雨線上墜下。那外邊是花圃,簡單地放著幾盆茂盛的花草,那些植物擺放的位置很好,寥落幾盆,已讓整個院落都呈現出一種奇妙的清新的綠意。更遠一些的牆上爬著黃黃的爬山虎,很好看。——這南國的冬天,雖然也很冷,但畢竟也還能存著一點綠色吧?他看向那些花草,無語。
冷風吹起青色的衣角,年輕人一向清冷的眼中竟也浮凸出一些憂慮和迷離的光來。有雨水飄了近來打濕了他的眉毛,但他隻是愣愣地盯著外麵,這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也許……異變就會在幾日顯現吧?”一聲鐵馬零丁的聲響驚醒了雨下的人,葉翩鴻抬起頭喃喃說了一句。然而他轉過頭,卻猛然驚覺了什麼,轉頭迅速地坐到了書桌邊去,從那堆廢紙中找出一張,幾下子抹平了,提筆急速地寫了下去。
很快,一張皺巴巴的紙給寫滿了。葉翩鴻將那張紙對折了一下,然後從書桌下拿出一個信封,將信裝了進去,輕輕一舔,封好了,然後寫下了幾個重要的字:“弟葉分飛親啟。”
他站起來推開了門,大聲叫道:“小憂!”
“啊?什麼,師兄?”遠遠的雨簾中,傳來一聲回應,接著有人從回廊的另一邊急急忙忙地跑過來,那是一個隻有十七八歲的清俊少年,一臉飛揚的灑脫味道,與葉翩鴻一樣一身青衣。
“小憂。”葉翩鴻走了上去,輕輕拉住了葉憂,雖然心中很是焦急,但麵對眼前的少年,他卻依舊一臉的泰然,不讓自己顯出一絲不耐,聲調平和:“你替我……”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替我去趟瑞州,好嗎?”
葉憂眨眨眼,有些迷惑地看了看高了自己半個頭的兄長,問:“什麼事啊,二師兄不是隨太子南巡去了瑞州嗎?有什麼任務大可交給他嘛。”說著撇了撇嘴,一臉的不情願。
葉翩鴻不自覺得苦笑了一下,自己要怎麼與這世眼未開的少年說這件事呢?恐怕,也隻能是以師兄的身份和師門的責任來命令他吧。少年麵前的兄長將那信遞了過來,溫聲道:“別問那麼多了。你把這信帶去瑞州,交給二師兄。按我說的話去做。”他將信塞進葉憂的手中。
“什麼玩意兒。……”葉憂不情願地嘟囔了一句,擺弄了幾下手裏的信,抬頭看看葉翩鴻,終於還是點點頭,“好吧。”
看著那少年略濺上了幾點泥水的青色衣角飄然轉過回廊,那深深的憂慮,才又演變成緊鎖眉頭的表情回到葉翩鴻臉上。小憂這一去,必是不太平的。但自己手下,除了這少年,卻也是再也派不出人手了。也許,隻能祝禱他一路平安了。也算一個曆練吧。
葉翩鴻歎了口氣,想起還有事要辦,回頭準備推開自己書房剛被風吹關上了的門,一陣風又通過門灌了過來,繞是他身負武功,也不僅打了一個寒顫。
“這鬼天氣,冷得要命。”葉翩鴻低聲咒罵了一句,回頭望向回廊外顯露出一角的灰蒙蒙的天空。那一片一片的雨隱隱有下大的趨勢了。這讓葉翩鴻不禁瑟縮起來。那雨線接連從屋簷上落下,庭院中的青石板,坑窪地積了不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