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西南夷與百越1(1 / 3)

第十三章 西南夷與百越

第一節 西南夷

公元前3世紀以降,在中原逐步趨向於統一時,西南的各民族亦處在各地進行自身經濟文化和中國多民族國家的開創和發展之中,並紛紛走上中國多民族國家的政治曆史舞台,以各種族稱出現在曆史文獻中,總稱為“西南夷”,包括今四川省西部和西南部,貴州、雲南兩省以及滇、黔、桂交界的地區。西南夷是對巴蜀以西以南地區各民族的總稱,其中包括眾多不同的氏族、部落和民族,他們或聚居或相互雜居在一起,各自發展著自己的社會經濟文化,默默無聞地為開發祖國的西南地區做出貢獻。西南夷各民族遠在公元前4世紀就與祖國內地的蜀、楚有了聯係和交往,到公元前3世紀以來交往更加密切起來,此時,中原民族在進行統一多民族國家活動時,西南夷各民族與內地的聯係亦在不斷加強,因而在中原大一統局麵形成之後,仰慕內地的西南夷各民族便紛紛接受了中原統一政權的管轄,將西南地區正式納入了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版圖之內。此後西南夷各民族就在統一國家之下,其社會政治經濟文化都有了一個飛躍的發展,開創了西南夷各民族曆史的新的一頁。

一、西南夷的分布和族屬

“西南夷”一名最早見於《史記·西南夷列傳》,繼而《漢書》、《後漢書》、《華陽國誌》均有專篇,且內容更加豐富。從中看出,西南夷的分布地域廣大,族係繁雜。據《史記·西南夷列傳》載:“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其外西自同師以東,北至楪榆,名為嶲、昆明,地方可數千裏。自嶲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徙、筰都最大;自筰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冉駹最大,……在蜀之西。自冉駹以東北,君長以什數,白馬最大”。《史記》,《後漢書》《華陽國誌》還提到了僰、句町、漏臥、且蘭,哀牢、濮、滇越、摩沙夷等。上述名稱有的即是民族名稱,如嶲、昆明、摩沙、滇越等;有的則顯其部落名稱而實則隱其民族名稱,如夜郎、滇、邛都等。他們的大體分布區域和方位是:

夜郎,主要地域在鬱江上遊北盤江流域,其南與南粵(越)相接,即今貴州省黃平縣以西至雲南省東部和廣西壯族自治區西部連接地帶。

滇,當為楚頃襄王莊王滇的地區,“楚威王(應為頃襄王)時,使將軍莊將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至滇池,(地)方三百裏,旁平地,肥饒數千裏,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會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眾王滇”。可見滇的中心地應在今雲南省滇池周圍,包括雲南省曲靖市往南至紅河北岸,往西至楚雄彝族自治州一帶。

勞浸、靡莫,《史記·西南夷列傳》雲:“其(夜郎)西靡莫之屬以什數”,又雲:“滇王者,其眾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浸、靡莫。”勞浸、靡莫之地,當在滇之東北,即今之昆明市以北尋甸、東川、昭通、鎮雄市縣地。

邛都,在滇以北,“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又《漢紀》雲,“靡漠(莫)之數以什數,自靡莫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邛都在滇以北,又在靡莫以北,《史記》又雲以邛都為“越嶲郡”,邛都之地應在今四川省西昌市一帶。

嶲、昆明,據《史記》載,“自同(桐)師以東北至葉榆,名為嶲、昆明”,桐師即古之永昌,今之保山,葉榆即今之洱海地區,嶲、昆明應在今楚雄(古滇之西)、保山東北和大理洱海地區。

徙、笮都,《史記》載滇以北為邛都,邛都以北為笮都。《史記集解》徐廣雲“徙在漢嘉”,索隱韋昭雲“徙縣屬蜀”,《括地誌》雲:“笮州本西蜀徼外”。據此,知徙、笮都均在邛都蜀郡以西的漢嘉郡,當在今之西昌市以北至雅安市以南的廣大地區。

冉駹,在笮都東北,《史記·括地誌》雲:“蜀西徼外羌,茂州、冉州本冉駹國地也”,漢時在冉駹地設汶山郡。冉駹地應在今四川省西北部的茂縣、汶川、鬆潘等縣地。

白馬,在冉駹以北,“隴右成州,武州皆白馬氐”,“或為白馬種,廣漢羌是也,或為參狼種,武都羌是也”。可見白馬種又稱為武都羌,白馬之稱武都羌,皆因漢武帝劉徹時在白馬地區設武都郡之故。漢時武都郡在今之四川省西北至甘肅省南部武都縣一帶地區,即是白馬的分布區域。

句町、漏臥,初見於《漢書·西南夷傳》:“漢成帝(劉驁)河平中(公元前28—前25年),夜郎王興與句町王禹、漏臥侯俞更舉兵相攻。”50000016_290_10句町、漏臥與夜郎是近鄰,故知句町分布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西部的西林、隆林、田林與雲南省接界的廣南、富寧等縣地;漏臥的分布在今貴州省興義縣往西至雲南省的滬西、丘北、廣南等縣地。

且蘭,首見於《漢書》:“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且蘭君恐遠行……乃與其眾反。”(11)且蘭在唐蒙出兵南粵(越)所經之地,離牂牁江較近,,其分布地應在今貴州省黃平縣以西都勻市以北至貴陽市附近。

僰,《史記》中曾經提到僰僮,《史記索隱》韋昭雲“僰屬犍為”,《正義》:“今益州南戎州北臨大江,古僰國”又“唐蒙略夜郎西僰”,“南夷之君,西僰之長”。。劉琳《華陽國誌·蜀誌》:“僰道縣(今宜賓市)有僰人,故《秦紀》言“僰僮之富”(。可見僰人分布在夜郎以西的朱提郡,即今雲南省昭通市之地。

哀牢、濮,《後漢書,哀牢傳》雲:“哀牢夷者,其先有婦人名沙壹,居於哀牢山。”《後漢書》及《華陽國誌》有時又將哀牢夷稱之為濮。哀牢夷的區域甚廣,哀牢地“東西三千裏,南北四千六百裏”,當包括今之保山、德宏地區,西抵伊洛瓦底江流域上遊,南至鳳慶、臨滄、西雙版納及其以南地帶。

滇越,據《史記·大宛列傳》載,漢使求通身毒國道,其使“南方閉嶲、昆明……然聞其西千餘裏有乘象國,名曰滇越”。漢時的嶲、昆明族分布在今大理洱海地區,洱海以西千餘裏之地,應是今之德宏、騰衝等地,即滇越的居住地。

摩沙夷,《華陽國誌·蜀誌》定笮縣(今四川省鹽源縣)載:“渡滬水(今雅礱江)賓剛徼,曰摩沙夷,有鹽池。”靡沙夷的居地在今四川省鹽源縣以西至雲南省寧蒗、麗江等縣。

由於西南夷分布區域極廣,民族成份眾多而又相互雜處,加上受到各種文化的影響,故其族屬和來源紛繁難辯。根據多學科研究的結果,西南夷大體可以分為:氐羌(藏緬語族)、百越(壯侗語族)、百濮(南亞語係孟高棉語族)3個族係。

屬於氐羌族係的族部有:滇、靡莫、勞浸、僰、嶲(叟),昆明、邛都、徙、筰都、冉駹、白馬、摩沙等,他們是今天西南地區屬於藏緬語族的彝、白、納西、拉枯、哈尼、傈僳、基諾、羌、普米、景頗、阿昌、獨龍、怒等民族的先民;屬於百越族係的族部有:夜郎、且蘭、句町、漏臥、滇越,他們是今天壯侗語族的仡佬、布依、傣、壯等民族的先民;屬於百濮族係的族部有哀牢、濮,他們是今天孟高棉語族的佤、布朗、德昂等民族的先民。

將西南夷分屬3大族係,是基本符合西南各少數民族曆史的發展規律,凡屬同一族係的民族都有相近的語言、曆史傳說、宗教信仰、風俗習慣和相近的經濟生活,而且共同的特點越往上溯,相同之處越明顯。

二、秦漢王朝對西南夷的開拓

“西南夷”在公元前4世紀末以前和內地的聯係甚少,處於各自發展的狀態之中。到公元前4世紀末雖和內地的交往開始了,但僅限於民間的經濟來往,政治上並無聯係。西南夷各族與內地政治上的聯係始於中國大一統形成的秦漢時期。中原的秦漢王朝對西南夷各地進行了長期的開拓,終於使西南夷各民族納入了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版圖之內。

秦王朝對西南夷的開發較早,約在秦滅六國時即已開始。公元前310年秦惠文王嬴駟滅蜀後,就以蜀地為基地,開始經營“巴蜀徼外”的西南夷。《史記·秦本紀》載:“(秦惠文王)九年(前329),司馬錯伐蜀,滅之……十四年(前324),丹、犁臣,蜀相壯殺蜀侯來降……武王元年(前310),誅蜀相壯……伐義渠、丹、犁。”《史記正義》雲:“蜀相殺蜀侯,並丹、犁二國降秦。在蜀西南姚府內,本西南夷”。知丹、犁二部接受秦的統治較早。公元前285年(秦昭襄王三十年),秦蜀郡太守張若又“取笮及江南地”,笮地在今川滇交界的鹽源、鹽邊、華坪、永勝、寧蒗諸縣地,“江南地”為金沙江以南的今麗江、大姚、姚安諸縣一帶。說明公元前4世紀末3世紀初,秦國的勢力已深入到金沙江以南的地區。

公元前246年,贏政為秦王,繼續以蜀為根據地開拓西南夷。首先從修築道路開始,李冰在任蜀郡太守期間曾在川滇交界的僰道(今四川省宜賓市)地區開山鑿崖,修築通往西南夷、地區的道路,這是興修五尺道的開始。秦嬴政統一六國後,遣“常額略通五尺道”。常額把李冰所修築的僰道往前延伸,從今四川省宜賓市一直修到今雲南省曲靖市附近。此即曆史上有名的“五尺道”,亦是通過西南夷地區與國外經濟文化交流中最古老的交通線之一,這條對外交通線首先被張騫發現,並稱之為“蜀、身毒國道”(今人稱為“南方陸上絲綢之路”或“西南絲綢之路”)。秦朝參予蜀、身毒道的經營,進一步加強了西南夷與內地的聯係。

秦王朝不僅在西南夷地區修築道路,還將其郡縣製引入西南夷部分地區。“秦時常額略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十餘歲,秦滅”。“邛、笮、冉駹近蜀,道亦易通。秦時常通為郡縣”。諸此國的邛、笮、冉駹皆為西南夷族部,秦時分布在川滇交界地,秦統一六國後便在其地“置吏”,立郡縣,派官吏進行直接統治。此為中央王朝在西南夷地區正式統治的開端,這一史實長期湮沒不彰。西南夷地區納入祖國的地方行政區劃之內非始於漢,而是開端於秦。

公元前3世紀末,因漢王朝初建,無暇顧及西南夷地區,曾一度采取“關蜀故徼”的措施。漢在經過70餘年的“休養生息”後,國力增強,經濟雄厚,正式開拓西南夷的政治、經濟、軍事條件業已成熟。漢武帝劉徹時,漢朝已是“天下殷富,財力有餘,士馬強盛”。巴蜀地區更是“地沃土豐”,以致“漢家食貨,以為稱首。”漢武帝劉徹的北抗匈奴,南收南粵,西通西域的政策已取得初戰的成功,為漢開拓西南夷提供了條件。特別是張騫西域歸來又盛言打通“蜀身毒國道”利多弊少為可取。而開發西南夷又是巴蜀和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經濟文化發展的要求,政治上的隔離狀態,已阻礙了社會經濟的發展,故巴蜀人民已采取“竊出商賈”的方式來抵製漢朝的封閉政策,開發西南夷已勢在必行了。漢武帝從而決定采取大規模開拓西南夷的行動。

公元前135年(漢建元六年),漢武帝派唐蒙出使南越,發現從蜀經夜郎有水路通番禺(今廣州市),建議招降夜郎,以擊南越,“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船牂牁江,出其不意,此製越一奇也。誠以漢之強,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易甚”。武帝乃拜蒙為郎中將,率領軍隊並攜帶大量繒帛,貨幣從巴蜀笮關入夜郎,招降了夜郎侯多同,將其地劃入犍為郡。蜀郡西部的邛、笮(西夷)部的君長亦請求歸附,“如南夷(夜郎)例。”“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笮可置郡”。於是漢朝於公元前130年(漢元光五年)命司馬相如使西夷,在西夷邛、笮地區設一都尉,10餘縣,均屬蜀郡管轄。

漢朝為有效地控製西南夷地區,又令唐蒙和司馬相如分別修築“南夷道”和“西夷道。”“南夷道”是在秦五尺道的基礎上使其延伸至牂牁江流域和滇中地區(即石門道);“西夷道”是自蜀(成都)經臨邛以達邛、笮地區(即清溪道)。“唐蒙、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餘裏”。由於修築二道耗費了大量人力和物力,引起部分西南夷諸部的反抗。時漢朝廷內持反對意見者乘機抵毀漢對西南夷的開發:“當是時,巴蜀四郡通西南夷,戍轉相饟。數歲,道不通,士罷餓離濕,死者甚眾;西南夷又數反……上患之,使公孫弘往視問焉。還對言其不便……弘因數言西南夷害,可且罷。上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葆就。”此為漢開拓西南夷的第一階段。

公元前122年(漢元狩元年)張騫出使西域歸來,“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於是漢朝又恢複了對西南夷地區的開拓,令“王然於、柏始昌、呂越人等,使間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常羌乃留,為求道西十餘輩。歲餘,皆閉昆明,莫能通身毒國”。受阻於嶲、昆明族。但使者歸來時盛讚滇國的富饒,增加了漢武帝進一步開發西南夷的決心,從而開始了第二次大規模開拓西南夷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