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的插圖裝幀藝術
文學插圖藝術
人民喜愛優秀的文學作品,也欣賞優美的插圖藝術。大量印行的、廣為流傳的帶有插圖的書刊,是教育廣大群眾最普遍、最有力的工具。優美的插圖藝術和優秀的文學作品一起在全國各個角落傳播著,直接或間接地告訴人民生活的真理,同時培養著人民高尚的藝術情趣。
(一)中國插圖藝術有著悠久而輝煌的曆史,有著優良而獨特的藝術傳統。世界上發現最早的最古老的插圖,就是唐代鹹通九年的《金剛經》卷首插圖,距今已一千一百二十二年了。這幅金剛般若波羅密經的卷首圖,連同經文以卷軸裝的形式、以六塊長木板雕刻拓印在六張紙上、裝裱為一卷稀世的最古老的書。這幅畫雕刻精美,刀法純熟。構圖十分飽滿而生動,描寫的是:釋迦牟尼佛坐在樹給孤獨園的經筵上現身說法,長老須菩提正偏袒右臂,右膝著地,合掌恭敬,佛的四周,立護法神、僧眾和施主共18人,上有隨風飄搖的幢幡及飛翔在雲端的仙女,經筵前兩隻伏地的獅子,顯示佛法足以降服猛獸。畫麵之經營,人物之肅穆,線條之挺秀,足以說明是一幅相當完美的插圖傑作了。而歐洲發現的最早的插圖比中國晚了五、六百年。通曉中國版畫史的人們,都知道中國的版畫插圖藝術經曆了唐、宋、元、明、清,特別是明代,有多麼輝煌而無與倫比的藝術成就,真是每書必圖,圖書,圖書、圖與書形影不離,相得益彰。
魯迅先生寫道:“中國木刻畫,從唐到明,曾有過體麵的曆史。”中國插圖發展到明代,達到鼎盛時期,戲曲小說的興起,書坊競爭的激烈,有的文學著作,竟有十種不同的插圖版本,連同史地、科技書卷都有的精美插圖。明代還擁有高超的畫家群和技藝純熟的雕版工人,形成了不同的風格,不向的流派,如建陽的上圖下文、古樸疏朗;金陵的全頁插圖,粗放勁健;新安的秀麗精細等等。有分析地繼承傳統插圖的成功經驗,成為現代插圖畫家麵臨的一個課題。
魯迅先生作過精辟的分析,他說:“書籍的插圖,原意在裝飾書籍,增加讀者的興趣的,但那力量,能補助文字之所不及,所以也是一種宣傳畫”。他說明繪畫能補上、增添文字之所不能不及,繪畫能為裝飾書籍之美,能為書刊錦上添花,給人以美的享受,並能起到宣傳作用,潛移默化,給人以思想感情上的啟迪與感染。魯迅先生十分喜愛插圖藝術,他隨時選購、收藏、推薦出版。他親自動筆,為自己的《朝華夕拾》影描插圖三幅。他創作過一幅描寫《無常》的插圖。他自編自費出版了《死魂靈百圖》。他用曬圖方式出版了《母親插圖》。他精印了《士敏土之圖》,《引玉集》,作了許多播火的工作。他向青年畫家進行宣傳教育“……自然應該研究歐洲名家的作品,但也更注意於中國舊書上的繡象和畫本,以及新的單張花紙……”魯迅與劉峴、司徒喬、曹靖華等的交往,最能說明他對插圖藝術的熱愛和扶植。
劉峴在談到魯迅對美術青年的熱情而耐心的教導時,憶起一九三四年二月二十六日魯迅給他的信:“……阿Q的像,在我的心目中流氓氣還要少一點,在我們那裏有這麼凶相的人物,就可以吃閑飯,不必給人家做工了,趙太爺可以如此。……”同年五月十九日魯迅又為他寫道:“孔乙己的圖,我看是好的,尤其是許多顏麵的表情,刻得不壞,和本文略有出入,也不成問題,不過這孔乙己是北方的孔乙己,例如騾車,我們那裏就沒有,但這隻能如此,而且使我知道,假如孔乙己生在北方,也應該是這樣的一個環境。”魯迅先生為了支持身在北方河南而尚未到過浙江的青年畫家劉峴的插圖創作,態度多麼誠摯謙和,把對方視為平等的合作者,認為插圖藝術可以有自己的獨創性,可以與文字不同,應該發揮自己的特長。
馮伊眉在她的著述《未完成的畫》中,敘述了魯迅對司徒喬的愛護與影響,魯迅一再鼓勵司徒喬的插圖創作。曹靖華在一九七九年詳細地談起魯迅對於插圖藝術的珍愛。為了搜集蘇聯版畫的插圖原作,傳播新興插圖的創作方法,魯迅托曹靖華幫助他作了好多交流工作。中國著名的版畫家李樺、力群、曹白、陳煙橋等得到了魯迅先生的指導,後來成為重要的插圖藝術家。
就現今仍可見到的三四十年代的優美插圖,仍然使人們讀了非常感動。如豐子愷的《魯迅小說全圖》,運用十分簡煉的筆墨,寫出了豐子愷先生心目中的魯迅小說人物的世界;如丁聰的《阿Q正傳插圖》則以強烈的黑白、精心的刻劃出令人可憐又可惱的阿Q的形象;如司徒喬一再易稿而畫就的《故鄉》插圖,十分妥貼地描寫出魯迅與閏土父子的相見神情,教無數讀者讀後難忘;如葉淺予為自己的《打箭樓日記》所作的速寫插圖,則將大西南後方的風土、人情以寥寥幾筆,描寫得新鮮感人;如張光宇的《水泊梁山英雄譜》插圖,則以傳統的繡像人物為軌跡,加以裝飾味的誇張,塑造了宋江、林衝、李逵、魯智深、武鬆、孫二娘等一係列古代梁山英雄形象;如古元的《周子山》插圖,彥涵的《狼牙山五壯士》插圖,羅工柳的《李有才板話》插圖,力群的《王貴與李香香》插圖、劉建庵的《童年》插圖以及黃永玉的《湘西民謠》插圖等,都表明了新中國建立之前,中國插圖畫家所走的道路是現實主義的尊重生活,熱愛人民,追求光明的道路。其中來自解放區的插圖藝術家,努力實踐著延安文藝座談會上深入討論的文藝為人民,文藝為中國革命的方向。再以丁聰的《阿Q正傳插圖》為例,受到了茅盾、許廣平的熱忱支持。吳作人為他寫了跋:“阿Q是人類弱點的化身,每個讀者都照見了自己,小丁這幾頁版畫裏,每刀都刻中了我們靈魂中恥辱的傷痕。”可見當時這批插圖作品有著深刻的影響,雖然當時客觀環境十分艱難,但藝術家們卻奮力道出人民的愛憎,體現出鮮明的時代精神。
(二)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迎來了文藝創作的繁榮,迎來了出版事業的興起,新中國的插圖藝術,開始了一個空前發展的階段,美術家與出版社都高度重視插圖藝術的普及與提高。北京、天津、上海的幾家代表性的出版社一方麵邀約著名的有成就的畫家為重點著作創作插圖,一方麵大力培養青年畫家深入生活、研究史料、投入插圖創作。大家熱情很高,加緊藝術實踐,認真作好編輯出版工作,促進了建國初期的插圖創作的繁榮。
從一九四九到一九六四年,短短十五年優秀的插圖本書籍不斷的出版了,有的出版社做到了本本書有插圖,有的出版社特別重視文學初步讀物的插圖;有的出版社每本新推出的小說必有新創作的插圖;有的則十分重視外文版書的插圖;優美典型的插圖形象,從思想素養上給讀者以啟迪,從藝術賞讀上陶冶著廣大讀者,特別是青少年的情操,起到了多層次的經久不衰的感召作用。
古典文學與民間故事的插圖創作得到了重視,程十發繪製的《儒林外史》白描插圖,以幽默的筆調描寫了眾多的儒林人物,再現了小說中尖銳抨擊的拜倒在舊禮教下而毫不覺醒的悲劇形象。這套插圖在國內很受歡迎,在參加一九五九年萊比錫國際書籍藝術展覽會時,榮獲銀質獎章。程十發還率先創作了《紅樓夢》的彩墨畫插圖,他刻劃的悲劇人物林黛玉、賈寶玉、尤三姐……真是感人,以“黛玉進府”為例,他將黛玉與寶玉相見精心安排在前景,以賈母等眾人為背景,著力表現出“好生奇怪,倒像在哪裏見過的,何等眼熟”的二人相視似驚似癡的神態;他所繪製的“黛玉葬花”也是很成功的,“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汙淖陷渠溝”,表達出林黛玉的抗爭性格,畫麵布置了花樹,而隱約可見沉思飲泣的女主人公,空空的畫麵下角,細心畫出點點落花,十分淒靜;他所畫的烈性女兒尤三姐,“一麵淚如雨下,左手將劍並鞘送給湘蓮,右手回肘,隻往項上橫,可憐,“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正是畫出“將一股雌鋒隱在肘後”決心赴死的尤三姐;他筆下的“薛寶釵出閨成大禮”則巧妙地安排在一麵大鏡子裏,“又歇了一歇,仍是按捺不住,隻得上前揭了……”賈寶玉夢想成空,水中月,鏡中影,畫家的聰敏。女畫家王叔暉作的《晴雯》與《兩顆明珠》插圖,人物形象描繪得非常優美而感傷。劉繼作的《李逵》、《魯智深》插圖,則以傳統的強勁的勾勒線描完成,造型近似永樂宮中的壁畫人物。夏同光的《玉仙園》插圖,獲得了萊比錫國際書籍藝術展覽會銅質獎章,他的民間故事插圖,長於全景式的散點透視的描寫,長於畫麵人物與景物的流動感,畫麵引人入勝,並有十分嚴謹的整體設計。王治華的《天馬山》插圖,則借鑒了古代畫像石刻的表現手法,以長卷式的畫麵表現故事的主要氣氛,並裝飾著與文字配合的版麵,推陳出新,看過後總是難忘。
就五四時期文學作品的插圖創作而言,古元的《祝福》、《故鄉》插圖,艾中信的《阿Q正傳》插圖,程十發的《孔乙己》插圖,顧炳鑫的《藥》、《阿Q正傳》插圖,武德祖的《離婚》插圖,李樺的《狂人日記》、《在酒樓上》的插圖,王琦的《秋夜》、《林家鋪子》插圖,伍必端的《兔與貓》、《風波》插圖,以及荒煙細心刻製的《魯迅北平故居》,夏同光的《鑄劍》、《非攻》插圖,李可染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插圖,趙延年的《離家》等同為當時魯迅著作插圖的傑出作品,並具有有獨幅畫欣賞的價值。其中不少畫幅成為紀念館與書齋長期懸掛的名畫,流傳極廣。顏仲所作的《魯迅》肖像插圖,後來被公認為一幅最為酷似最為完整的魯迅頭像,由此引發著顏仲自己日後從事的頗有成就的中外著名作家藝術家肖像插圖的創作。
葉淺予為茅盾的《子夜》所作的19幅線描插圖,被譽為時代的畫卷。他精選小說的主要人物關鍵情節為圖,真實地再現了生活,為中外讀者所讚賞。但畫家自己對此,有更高的要求,他在自己的畫集《寄情人間》的自序中寫道:“一九五七年為茅盾的《子夜》畫插圖,對作者所描寫三十年代民族資產階級政治上的兩麵性,以及大革命失敗後工人、農民和剝削階級的鬥爭形勢,理解不深,插圖僅僅著眼於故事情節的表麵描繪,原著的深刻主題沒有反映出來,覺得有損於原著的光彩。”由此,他於一九七七年對原著再次進行深入研究,或修改或增畫,突出地描寫了工人運動與農民運動的人物與場麵,使這組創作曆經二十一年的插圖更加完整。葉淺予為茅盾的《春蠶》所作的插圖四幅,為老舍的《茶館》所作的人物特寫20幅,為孫犁的《鐵木前傳》所作的人物繡像7幅,可視為他的插圖藝術代表作,無論是《鐵木前傳》中的以輕鬆筆調描寫的滿兒、四兒、楊卯兒、六兒、黎老東以及傅老剛,還是以老辣的減筆重新寫出的入木三分的《茶館》人物,都被公認為傳神之筆,戲劇家為之感佩,稱讚為“絕唱”。畫家自己寫道:“插圖中有《春蠶》的草稿、《鐵木前傳》的人物造型和《茶館》的人物速寫,自己認為比較滿意”。其中僅僅在畫集中首次與讀者見麵的《春蠶》草稿,引起許多插圖畫家的注意,葉淺予所再現的老通寶的藝術形象,以及浙江農村的桑林描寫,深深地打動著人們。
這一時期的插圖代表作,還有李樺為張天翼《華威先生》所作的木刻人物,丁聰為茅盾《腐蝕》所作的黑白畫插圖,王琦為茅盾《林家鋪子》所作的插圖,華君武為張天翼《大林和小林》所作的漫畫插圖,都體現著插圖畫家的不懈的藝術追求。為詩歌作插圖就另有天地,畫家必須尋求一種藝術形式,以求與詩的風格情調相協調。鄒雅以剪紙的形式為李季的敘事詩《五月端陽》、《紅軍哥哥回來了》所作的人物插圖給人留下十分鮮明獨特的印象;彥涵為《王貴與李香香》所作的彩色木刻插圖則非常富有絢麗的戲劇性,人物的發展往往放在最為驚心動魄的場景中;古元為田間的《趕車傳》所作的插圖,則采取了十分樸素的鄉土筆調,人物形象同樣樸實至可親可敬;黃永玉的《阿詩瑪》插圖,則在畫家深入生活之後,采用了剛柔相濟的線與美麗的色,刻劃出詩中人物,使這組源於生活源於傳統的插圖藝術名列為我國民族敘事詩插圖的代表作。此外,還有力群等為《紅旗歌謠》所作的插圖,如《新媳婦回娘家》富有稚樸抒情的詩意,優美的插圖,本身就是一首山村的民歌,感人至深。劉峴為郭沫若《百花齊放》所作的十分精細的插圖102幅,可視為畫家木刻藝術的代表作。與此同時,版畫家李樺、王琦、劉峴、力群、沃渣、黃永玉、馬克、肖林等同為《百花齊放》刻製了精美的木刻插圖,其中許多畫幅堪稱為中國描寫花的插圖的代表作。
為詩歌所作的插圖,還有邱陵的《海誓》黑白裝飾畫插圖;吳燃的《三唱集》木刻插圖;邵宇的自敘詩《千山萬水》水墨畫插圖,生動而真切地描述出青年革命者衝出囚牢,曆經萬險,奔向革命的故事,畫麵充滿了激情。而吳燃的插圖則以樸素感人,邱陵的插圖則有如音樂般的黑白節奏感與巧妙的平麵設計。
這一時期,隨著現代小說創作的繁榮,小說插圖的創作也同樣取得了豐收。如梁斌的《紅旗譜》,就先後有五位畫家為之創作了插圖,他們是黃胄、顧炳鑫、程勉、黃潤華、張揚。他們以彩墨、白描、黑白木刻、水墨、線描、各有千秋的繪畫形式為原著增添光彩,幫助讀者深化對原著的理解。四川版畫家李少言、牛文、李煥民、宋廣訓、徐匡、吳強年、吳凡、正威等集體為小說《紅岩》所作的木刻插圖引起強烈的反響。他們所塑造的一係列英雄人物的光輝的英勇不屈的形象,公認為一組新插圖創作的典範。插圖本身有完美的獨立性,與此同時可以媲美的是李樺、古元、彥涵為《革命烈士詩抄》所刻的英雄人物插圖。李樺作的李大釗詩插圖,柔石詩插圖,古元作的方誌敏詩插圖,關向應詩插圖,彥涵作的何叔衡詩插圖,葉挺詩插圖,可以視為肖像畫,可以視為紀念碑式的插圖。侯一民為小說《青春之歌》作的水墨插圖,成功地塑造出主人公林道靜與盧嘉川的形象,他們或在海濱沉思,或在做秘密工作。張德育為小說《苦菜花》、《鐵木前傳》所作的水墨畫與水粉畫插圖,還有他的《太陽從東方升起》彩墨畫插圖,表明畫家有才力揭示眾多的人物性格,以不同的藝術手段為不同風格的小說作出感人的形象性格化的優美插圖。孫滋溪作的《林海雪原》、《山呼海嘯》插圖著力再現敵我鬥爭中,人民與戰士所作的忘我的機智的英勇鬥爭,對於驚險的場麵與主要人物做了生動的描繪。裘沙所作的《野火春風鬥古城》則以大刀闊斧般的筆觸。刻劃出最緊要的情節,別具一格。賀友直作的《火種》插圖,劉旦宅、塗克作的《紅日》插圖,董辰生作的《火燒侯家樓》插圖,黃胄作的《賣子還帳》插圖,路坦作的《高玉寶》插圖,李斛作的《長江橋頭》插圖,袁運甫作的《南行記》插圖,江熒作的《六十年變遷》插圖,吳靜波作的《三裏灣》插圖,李樺作的《山鄉巨變》插圖,彥涵作的《李有才板話》插圖,毓繼明作的《夜深沉》插圖,邵晶坤作的《骨肉》插圖,力群作的《登記》插圖,古元作的《暴風驟雨》插圖,羅工柳作的《小二黑結婚》插圖,武德祖作的《李有才板話》插圖,郭鈞作的《山溝裏的婦女》插圖,古元作的《靈泉洞》插圖,俞沙丁作的《草原峰火》插圖,孫世濤作的《呂梁英雄傳》、《桃花峪》、《冰化雪消》等插圖,可以見到這一時期小說插圖創作的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插圖畫家們有著強烈的使命感,多為經過深入生活,以直接間接的生活素材為依據,忠實於文學原著的主題思想和人物發展,力求再創作原著的精神風貌,塑造可信的感人的插圖人物形象。為此,這一時期的出版社、美術編輯表現出空前的熱情,選擇最適合的畫家,大力幫助畫家完成創作任務,而插圖畫家們,往往全力以赴,以自己的心力為我國插圖藝術的繁榮與提高貢獻力量。
這一時期也開始了為革命回憶錄作創作插圖,同時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如阿老畫的《跟隨毛主席長征》插圖,以速寫的筆調,生動親切地畫出了毛澤東主席在長征路上的領袖形象。同時董辰生畫的《八一的故事》插圖,成功地再現了周恩來、朱德、葉挺、劉伯承等革命家的英雄形象以及八一起義的壯麗場麵。王式廓與羅工柳為《把一切獻給黨》所作的素描插圖,可以視為中國現代插圖藝術的精品,王式廓筆下的“吳運鐸入黨”,羅工柳筆下的“轉移”與“寫作”都以異常樸實簡潔的筆法,在作家本人親自擔當模特兒的感人情況中完成的。這組插圖受到國內外許多專門家的高度評價。與此同時,張光宇作的《杜甫傳》插圖,成為古典人物插圖方麵的代表作,張光宇筆下的杜甫與友人相會的性格描寫,杜甫草堂的清苦生活寫照,杜甫的途上的回盼,把讀者引入古遠的唐代世界,有著很高超的表現力。彥涵為曹靖華的散文《花》所作的套色木刻插圖,則以風景的形式幅幅如同一首抒情的小詩。
新中國建立以後,十分重視少年兒童讀物的出版工作,專心誠意為孩子們創作插圖,成為美術家的一項光榮任務。華君武的《大林和小林》插圖,畫出了好些讓大人看了發笑、讓孩子們覺得神奇的形象;黃永玉的《野旋的童話》插圖則依據兒童畫的初稿,用兒童畫的筆趣畫成的,可以更接近孩子們的視覺欣賞習慣;他的木刻插圖《在森林中》與《葉聖陶童話選》均為源於生活的精品;張光宇的《神筆馬良》插圖則借鑒了發展了古代插圖的藝術方式,以建築的剖麵,安排人物的活動,使室內外的故事展現在小讀者麵前,有如中國民間的皮影戲,具有濃鬱的民間色彩;溫泉源的《春姑娘和雪爺爺》插圖則以套色版畫完成,著力於孩子們稚美的造型;沈培的《小布頭曆險記》插圖,用十分生動的漫畫手法,所畫的可愛的小布頭與跳動的鼠群,可以覺察畫家以孩子般的心靈在作畫。楊永青的《五彩路》插圖與潘世勳的《五彩路》插圖則各異其趣。此外趙宗藻的《索朗爺爺》插圖與範一辛的《小冬木》插圖,同是少年兒童讀物插圖的優秀作品。而《大林和小林》的插圖畫家華君武,為了使形象風格更加和諧,於一九八一年又將插圖重新畫過,並與作家張天翼一起定了稿。應該說以上大量的五十年代的優秀作品,是中國新插圖的早期代表作。這些作品既符合原著精神,又豐富了原著,再現了原著的主人公的藝術形象,甚至可以進行獨立的欣賞,給讀者許多藝術上的連想餘地,擴大了藝術欣賞的內涵。可見,插圖藝術斷不是淺顯解釋文學,夾在書中,再現文學現象,而是畫家對作家的深刻理解中所構思的、發展中的、曆史的人物性格的係列發展中的形象。而且典型的概括了地理的、自然的、抒情的景色。形象應是含有深情的典型,境界應是藝術的多層次。形式則能緊貼原著,有鮮明的民族特色。最好的作品,來自長期的積累,來自文學藝術的修養,來自藝術家自身感情的抒發。這樣的作品,才能引起讀者審美的共鳴,正如葉聖陶老人所寫的:“插圖是藝術和文學的有機配合,不是徒然的點綴。”畫家在配合中發揮造型藝術的特長。反過來豐富補充了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