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悲墨客(1 / 3)

當一個人將要死的時候,他的眼前會浮現出一個個與他有交集的人——不論是友人還是仇人。但,最後一個看到的,一定是他最放不下的人。

人活在世上的,死亡的幾率比一加一等於二的幾率還要大。有的人死於一念之間,或輕生,或車禍,或空難。

有的人死於恍惚幻境,或藥物,或腦死,或安樂。

有的人死於極度痛苦,或焚死,或溺水,或病死。

隻是,他們之中,能品嚐死的滋味的幾率,應該比千萬個精子中的一個與卵細胞受精的幾率還要小吧。

他們能看到他們的他(她)嗎?

他們知道自己最不忘的是誰嗎?

若他們看不到,恭喜他們,他們能活下來。

若他們看到了,同樣恭喜他們,他們這一生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莫過於他們死亡前,看清了自己。

隻是,那真的是一曲催命奪魂的歌殤嗎?

隻是,他們真的不能兩者兼顧嗎?

不知道其他人是哪般。

但是,我,的的確確是做到了。

我看見了她,也沒有失去生命。

或許,這是我比別人幸運的緣故。

因為我雙手上,那條淺淺的生命線,早已飄然不知何處。

多年以後,我嚐走上街道,常見著些許擺攤算卦為生的江湖相師,其中雖大多為不學無術,巧言令色來賺取路人包囊中的人民幣之人,但也不乏對陰陽五行、六十四卦研究頗深之人。

隻是無一例外,當他們托起我的右手來看手相時,都被它嚇到魂飛魄散。

我曾經無數次地想著,老天讓我失去了所有,卻不將我的生命一同剝離。它為什麼要讓我這般平庸地活著?

煙花的一生隻有在死亡時最是絢麗,用粉身碎骨換得一場風煙。在黑夜之中自是絢麗燦爛。在白日之中又是如何?絢麗的焰火隻被世間萬物遮掩,無人有心吟賞,也無人有意挽留。可這世上有幾人能舍棄這繁華勝景,而去做那轉瞬即逝的煙花?故亂世英雄易,盛世煙花難。

這個道理,我是在將死之時才想明白。

順便一提,我臨死之前,沒有看見任何人。

我已別無所求。

也罷,這些話,權當做這第二卷的卷首語吧。

與潘旭一起前來的另一人,竟是也本校的一位老師,名叫張傑,可不是唱歌的那個張傑。

張傑是一個化學老師,一個在二中教了十多年書的化學老師,一個即使在饒坤為禍人間時也毅然堅守崗位的老師,此時出現在幾近成為廢墟的二中裏,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但我著實想不通能在這一片肅殺中見到兩個活人。

我也從未想過這兩個人居然是潘旭和張傑。

我也更想不通這兩人是如何逃過那些怪物的屠戮,並且來到這荒廢了許久的辦公室裏。

我活著,隻因我已死。

周正豪活著,隻因張和好。

但這世上,活著的死人是不多見的,而張和好這等人也非可遇可求。

潘旭與張傑年紀相仿,都年近知命,半生心血都付與了這這所學校。

若他們說他們會與這所學校共存亡,我百分之百的相信。

可他們不是張和好,他們也不可能遇見張和好,他們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張傑抬頭望天,潘旭係緊鞋帶,張和好笑而不語。

有些事情,他們總是不會說的。

而我,也不屑於詢問。

隻要不再有人受傷,就夠了。

“張老師,你不是在一個月前去了外地嗎?”我問道:“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了?”

張傑道:“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事。”

後來我才知道,張傑根本就沒有去過外地,這一個月來他一直呆在他家的地下室裏,今天剛剛出關,就碰上了這檔子事,便火急火燎地趕來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