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純白的月光輕輕擠開雲層撒到樹梢上,晚風便悠揚吹響了它的號角。第一個睜開眼睛的風精靜謐又歡愉的從綠葉跳躍鬆針上,笑嘻嘻招呼起更多從酣夢中清醒的夥伴。它們互相擁抱身體,親吻額頭,暢快穿梭上雲霄,又跌落在群樹的冠冕上。陣陣波濤鬆開漣漪,在綠海中畫出一個又一個圓圈,消散又重聚,此起彼伏,好不爛漫。”
少年輕輕吹幹紙上墨跡,將羽毛筆重新插回墨瓶裏,輕巧卷起羊皮。
這位“安伯米爾”的“小領主”麵帶倦意,揮手撩去指間的清墨餘香,重新打開了桌案上那本沉甸甸的法術書。
筆記用魔暴龍最柔軟的腹部皮膚做成封麵,細密的桔皮紋理上刻印著一個抽象眼形標記,燭火搖曳,眼睛微放熒光。
達利烏斯·克羅雷,他是安伯米爾世襲領主,吉爾尼斯王國北疆的守門人,銀鬆森林眷顧之子。
領地的居民喜歡叫他“克羅雷家的小搗蛋鬼”,原因是他總推行些稀奇古怪的政令,要農夫家的孩子上學,又要獵人參與耕種,舞會上總跳奇怪的舞蹈,像潑皮打架張牙舞爪,惹人發笑。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戲謔的稱號並沒有觸怒安伯米爾的獨子,但居民們從不當麵這樣稱呼他;他們打心眼裏尊敬著克羅雷家最新的話事人,達利烏斯領主,一位好心的吉爾尼斯貴族。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多年了,隨著時間輪轉,達利烏斯如今已是十五歲的少年。綠皮獸人何時入侵大陸,亡靈天災又何時嘶鳴崛起,漸漸被世界同化的達利烏斯不自覺的操心起這些話題。
他畢竟是個從曆史之外混進來的異數,總要力所能及的做點什麼,為了這塊地方如今成為故土的地方。
當然,是力所能及的。
總之,他今後最大的打算是讓格雷邁恩家族將城牆修到安伯米爾至焚木堡沿線,這樣才能保證克羅雷家的領民不在未來曠日的災難中背井離鄉。
如果不行,也許隻能想辦法多造些船,哄騙領民們同他一路前往“無盡之海”對岸,或者掉頭南下躲到“荊棘穀”去養鱷魚;總之,達利烏斯得想點辦法,不能讓老爹的責任終止在自己身上,這有點對不起臨近聖光召喚時還拉住自己喋喋不休的老領主。
為此,達利烏斯從很早之前便開始就攻讀航海和地質學科,每天花15個小時在奧術知識的無盡波濤中披荊斬棘。
他身體虛弱,做不了王國的騎士,隻能選擇法術的道路。在今後曠日持久的災難中,誰都需要一點安身立命的手段。
學海無涯,唯苦做舟。
再過不久,等接觸到“魔網”第四層,成為一名正兒八經的中級奧術師,達利烏斯就打算出門去轉轉。作為貴族老爺最大的優待是總有足夠的身份和金幣供他揮霍,他也許會到魔法之都“達拉然”進修一段時間魔法,也許會直接起航渡海,去找尋一條風平浪靜的航線,為以後舉家遷徙做好準備。
將魔法筆記翻到第1317頁,達利烏斯決定按部就班的完成今天的功課,距離陽光招來森林中的晨霧還有10個小時,他剛才花了一點時間滿足自己微不足道的文學情愫,現在得補救回來。
搖了搖手邊“叮當”作響的水晶瓶,仰起頭將苦澀藥劑全部灌入嘴裏,淡淡薰衣草氣味在鼻腔中經久不散,是飲用感中唯一的福利。
疲倦潮水而退,感受著微熱的臉頰,達利烏斯漸漸沉浸入漫無邊際的奧術星空之中。
“知識是思想的提煉,作用於精神足以構築思維,據古鑠今。投映到現實則能改變物質,追溯曆史。無能者叫它魔法,卓越者稱為奧術,一啄一飲,皆在毫厘之差。”
“今晚是很重要的日子。”
高維魔網中無謂時間流逝。
當達利烏斯再次睜開眼睛,磅礴的疲憊如潮水般回落,須臾間淹沒他的身心。探索魔網艱難而晦澀,每一次經曆,虛弱都會啃噬他的骨頭,就連血液唾沫也會泛起腐壞苦澀的味道。
感覺糟糕透了。
努力抬起一根手指,嘴唇微動。法術光符從頭頂浮現,奧能因而醍醐灌頂,再次讓他奪回了身體的支配權利。
總算活過來了,藥劑的後遺症和一點小插曲,差點要了命。
窗外已是清晨。
達利烏斯打了個哈欠,施施然推開房門。一天的生活才剛剛開始,他接下來必須去處理每日不斷的領地政務。
如今的安伯米兒,與曆史上不同。
十年前,老克羅雷領主不知怎的“發了瘋”,將家族世代積累的一大屋子財寶大都投進了轟轟烈烈的領地建設。焚木堡拔地而起,銀鬆林場劃界而至,礦洞一個接一個炸開,就連享有數百年曆史的安伯米爾堡也幾乎拆毀重建,曆時三年後麵積擴大三倍有餘,差點就趕上了吉爾尼斯都城。
修繕後的安伯米爾堡劃分為軍管區、商業區、大教堂以及貴族領。牆內商業鼎沸,燈火輝煌;牆外農耕牧織,稻野清香,好一片怡情適居的悠揚景致。
可產業增多,領主的事兒也多了起來。
清晨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