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如黛,垂柳畫橋,白雲出岫,倦鳥歸巢。
外頭是日色和光,心上是寂寞同涼。
七年了,他那裏姹紫嫣紅皆開遍,我這邊江雪獨釣奈何天。
“挽青,把燈點上,扶我下床,宮外好生熱鬧啊,可是承乾殿那邊來人了?”
我支著身子,肩上披著半舊的雲帔,瘦盡??春光??。
“回娘娘,方才打宮門口走過的是佟妃娘娘請來的春台班,一群不曉事的青衣戲子,竟擾了娘娘好夢,回頭容奴婢稟了那蘇公公,讓他告訴皇……”
“罷,罷了,既不是他派來的人,又何必相告,本宮不過問問,哪是真的盼了”
我搖了搖手,身旁上前一名綠衣宮人,掌著長信燈靠近了我,瑩瑩的燈光映著我寡淡的容貌,一雙秋水剪瞳裏盛出燈火通明。
“你且替本宮更衣,我們去外麵走走。”
“可是外頭風大得緊,春寒未去,濕氣猶重,娘娘不如……”
“我便是走走,左右阿衍不過是廢了我,卻未曾禁足。我一不尋死,二不逃跑,三不逼宮上殿,隻是想看看窗外的天,天上的雲,難道你們還要阻攔了不成!”
我冷哼一聲,單薄的身量裏透著多年前烽火狼煙,躍馬揚鞭的那股銳氣。挽青沒了話,隻得安安分分地替我更衣,臨了了再添上件大氅,生怕凍著我如今病弱的身子。
“我這病生了也有些年頭了,偏偏藥石無效,怕是宮中禦醫治不了,回頭你拿著我的手牌,去宮外將晏青尋來,他是沈家舊人,也是當年軍中的大夫。”
我歎了口氣,這些年蕭衍待我還好,留著幾分薄麵,允這常寧殿的宮人出入方便,但憑手牌,就可月例出宮一次。很多年前,我就想過,若是以後當真做不了伉儷情深,那看在我為大梁浴血廝殺多年的份上,蕭衍也得應我三個條件:辟一座宮殿給我,別讓我去永巷;無論出了什麼事,都要免我一死。如今,他已經滿足了我的兩個要求,還剩一個,待晏青入宮,我便告訴蕭衍這最後一個願望。
“前幾****宮裏的人托小允子捎口信給朕,說內務府那幫不曉事的狗奴才,委屈了你宮中用度。可朕怎見你今日氣色好得很,召晏青入宮難道僅僅是為了治病”
蕭衍從殿門渡入,想來站在外頭已有些時候了,將方才的話聽了個全,此時漆黑的眸子裏正盛滿陰鶩。
我一見,並不訝異,微微福了個身,柔聲念道:“的確,不隻是為了治病,我的身子向來硬朗,當年殺伐征戰也未見什麼大礙。可自打入宮以後,便日漸虛弱,現如今,這毒也毒了近十年了吧,再怎麼淺顯的毒怕也是早已深入骨髓,縱使華佗再世,也是藥石無效,更何況一個晏青。”
“你原來都知道?”
蕭衍一怔,盯著我的目光又深了幾分。
“阿衍,我自軍營裏長大,但並不傻,你命人每日在我的早膳裏加入附子,又在月逢初一十五點上杜衡,以延緩毒性。湛兒出生後,你賜的長命鎖也是熏過雪上蒿的,阿衍,想來真真可笑,你不信我也罷,但湛兒他還那麼小,你的親骨肉,眉眼那麼像你,你卻終究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