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家破人未亡(1 / 2)

“他爹、他爹,給孩子留條活路吧!你把錢全拿走了,咱用什麼還人聘禮啊!”

卷了毛的白絹帕子在夫妻倆的手裏搶來爭去,裏麵銀亮亮幾塊碎銀角子,重量不超過五兩。但這在打著補丁,連一件新衣裳都穿不起的家庭,是多麼一大筆巨款啊!

吃吃喝喝整天不動的曬太陽,也能吃上大半年呢!

“你個老娘們,知道什麼。老子一把牌翻本,就是這個數!到時還不吃香的,喝辣的,快滾開,別妨礙老子發財!”

發了狠的男人一腳踹在女人腰胯上,女人哎呦一聲倒在地上,捂著痛處疼的臉色發白,惹來一對兒女的嚷嚷叫罵,

“不準打娘、不準打娘!”兩個半大孩子一起拉著父親的衣襟,死不鬆手。

男人惱了,對女人能下狠手,因為女人常年下地幹活,身子骨壯實呢,挨兩下算不得什麼。而兒女卻瘦巴巴的沒長成,他一個巴掌下去,不白白便宜了藥鋪?

隨手撥拉兩下,隻見才八九歲的小兒子連喝奶的力氣都使出來,可勁纏著他,就像一個小尾巴吊在他身上,小臉都憋紅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手臂揚了又揚,就是沒舍得揮下去。

“小飛,快放手。爹贏了錢給你賣糖吃!”

“不放!”

“給你賣肉!香噴噴的紅燒肉!”

小男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咬定“不放!”

男人怒了,不再好言好語,站起身來使勁搖晃了兩下。

他穿的衣裳本就是打著層層布丁的,已洗的發白、發硬,小孩子雖然沒多大力氣,可這脆生生的布哪經得住力?一扯之下,竟生生扯下兩根布條來。

“布條裝”醜了點,可賭癮上頭的男人也顧不得,揣好手絹就往外走。卻見梳著羊角辮的女兒堵在了門口,橫眉豎目,手裏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栓。

反了她娘的天了!

男人暴怒了,一伸手就是大耳刮,

“你個賠錢貨,白養了你個娼婦黑心眼的,你堵著門口幹啥子?想要這錢,這錢是老子風裏來雨裏去,養了十多年掙的,滾你個操他娘的!你還想那木栓打老子?反了你的天!老子養大了你,就是買到娼樓裏,也是天經地義!”

越想越怒,反手又甩了一巴掌,踹了一腳踢到女人身邊,

“都是你個老娘們慣的!慣得不知道好歹天高!老子這回再輸,就把你倆全賣了!叫你倆得瑟去!”

吐了一口唾沫,男人罵罵咧咧的出了家門,想到村頭老四還等著自己,這回說不得就有翻本的機會,剛剛的怒氣全拋到腦後,一路快步向賭坊而去。全然沒聽見後麵女人哭天喊地的,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

這兩口子,是方村一家非常窮困的莊戶人家,家窮四壁,窮的叮當響。

男主人姓秦,祖上也曾是有名的大戶。

太祖皇帝那會子開恩令,凡是荒地無人開采的,隻要墾熟了三年,就可到衙門備案,歸自己所有。秦家祖上好幾個兄弟,靠著一把子窮力氣,勤勞不輟的開墾,終於墾足百畝田地。

原以為有這百畝田地,後代子孫必定衣食無憂了,卻不想人心不足,大家都有怎比得上自己獨有?幾十個兒孫鬧騰著分家,生生把家業敗下來了。

更因為分家的時候,鬧得太僵,平素都不大走動,和仇人似地。

男人的大名叫秦修,父親當年是村裏唯一的秀才老爺,方圓幾百裏都有臉麵的。可隨著老秀才一蹬腿,這男人就沒了約束,整日裏胡思亂想,夢想著金元寶從天而降。近一兩年更是迷上了賭博,把秀才老爺留下的田產、女人的嫁妝首飾,一並輸得精光。

這不,又盯上了女兒的聘禮錢。

女兒名叫秦月蓉,雖然才不過十二歲,卻天生個美人胚子,還沒長開呢,就眉如新柳,唇如花瓣,一張橢圓的小臉白生生、嫩滑滑,跟豆腐似地,和四下裏那些灰撲撲的野丫頭一比,簡直是雞窩裏的鳳凰。

所以,才有人早早盯上。

五兩銀子的聘禮,相當於一頭壯實的牛呢!莊戶人家嫁女兒,哪有收到這麼多聘禮的?可羨慕死了周圍的鄰家。

若不是出了那遭心的事,這門親事真算得好親事……

女人淚流滿麵,心疼的摸了摸女兒的臉頰,又愁苦的摸著女兒柔軟的發絲,

“蓉蓉,娘對不起你啊!讓你那遭瘟的老爹搶走了聘禮錢,這下子退不了親,一輩子可都毀了啊!那崔家後生已是……不行,娘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守一輩子望門寡。就是豁出這條命去,娘也不能耽誤了你!”

“別說了。”

不同於女人恨天抹淚的,女孩兒木木的瞪著房梁頂上的吊著的竹籃。半邊臉白皙俏麗,半邊臉紅腫著,嘴角還留下一點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