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役之後,兩軍徹底進入了僵持階段,無論這邊如何罵戰,西國城門緊閉,高掛免戰牌。但兩方主帥都並不著急,拓跋旭不驕不躁,韶潯也心平氣和。
一日,試琴幫秦霧胥換藥時,秦霧胥不由抱怨道:“也不知潯王存著什麼心思,這再等下去,北國的援軍就要來了。”
試琴淡淡道:“左右你是上不得戰場了,你急什麼?”
秦霧胥正色道:“我是一個將軍,隻要有一口氣在,死也要死在戰場上的。”
試琴歎氣:“我算是看出來了,原以為你是個穩重人,現在看來竟不是。”她輕輕道:“拓跋旭在等援軍,同樣的,潯王自然也在等北國的援軍。總不能拚的兩敗俱傷時他們再來,我們豈不是吃虧極了?”
“可……”秦霧胥皺眉。
“你難道還怕潯王打不過拓跋旭麼?”試琴笑著說:“援軍號稱十萬,其實也應該算上了那些戰鬥力極低的後方軍。北國才多少將士?若國內空虛,難道不怕我們引兵向北?”
“你說的是有理。”秦霧胥卻不顯得高興:“若正麵戰,潯王謀略武功都不輸拓跋旭。我們軍備也強,糧草充足。但拓跋旭此人狡詐,我怕潯王又會吃虧。”
又?聽到這個字,試琴包紮的動作頓了頓。她低頭輕笑:“所謂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拓跋旭剛愎自用,做什麼都親力親為。怎比得上我們潯王任人唯才呢!”
秦霧胥忍了一會,終於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丫頭,”他斟酌著語句:“其實你說反了,潯王才是剛愎自用的那個。”
於是試琴不小心按壓到了他的傷口,秦霧胥頓時痛的臉都綠了。他忍痛道:“我說的是事實啊,北國多將才,西烈將軍,成武將軍,慕容裕將軍,說出來比比皆是,這都是人盡皆知的。原本北國地大物博,但一盤散沙。拓跋旭幾年整頓,就井井有條,靠他自身之力是決不可能的。因為他極善用人,才會有這樣的成就。”
試琴怔了怔,沒有說話。
秦霧胥以為她不信,又繼續道:“潯王雖用兵如神,對將士們也十分寬厚,但很多時候,他並不重視我們的意見。”
試琴突然低笑了兩聲:“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秦霧胥有些摸不著頭腦。
試琴笑道:“潯王的掌控欲很強,是因為他沒有安全感。他孤身一人,父母兄弟又不親不慈。難免事事都喜歡親力親為。”
秦霧胥定了定,又好氣又好笑:“你認定一個人是好的,他自然就是好的。這雙標準,也太嚴重了吧。”
試琴將繃帶打結,幫他披上外衣,淡笑著說:“那你這樣對敵將推崇備至,是什麼意思?”她的語氣半開玩笑似的,眼神卻很銳利:“秦將軍,你很是不滿啊。”
秦霧胥枕著手臂懶懶地靠在牆上,淡淡說:“但凡一個高級的將領,對潯王的這一點,都不能說是滿意的。”
試琴給他拿了床毯子,歎了口氣:“這種話,你以後莫要說了。”
秦霧胥盯著她看了一會,微微一笑:“丫頭,這種話,我也隻可能說給你聽。我雖不讚同潯王的有些行為,但我對他的尊敬與仰慕,讓我永遠不可能背叛於他。”末了,他又補充了句:“但是,我不敢保證,每一個人都會是這樣的想法。”
試琴將換下的繃帶什麼的收拾好,就要拿出帳門時,她回頭,鄭重地說:“秦將軍,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麼?”
“你說。”秦霧胥點頭。
試琴想了想,才緩緩道:“你已跟隨他多年,也深知他的性情。所以我希望,未來不管發生任何事,你永遠都可以站在他那一邊,相信他,支持他,可以麼?”
秦霧胥笑道:“原應如此。”
試琴看著他:“你起誓?”
“我起誓。”秦霧胥回看著她,毫不躲閃。
試琴展開了一個笑容:“謝謝你。”
韶潯做事有他的章法道理,但他身為主帥,卻是我行我素慣了,難免會引人不滿。那這樣看來韶潯身邊的那個奸細,不僅職位甚高,想必還是韶潯所親近之人。試琴垂眼輕笑,無論如何,要將他揪出來才是。
秦霧胥看著她,神色莫名。過了一會,他才緩緩道:“丫頭,你不必謝我。我這樣做,是天經地義的。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我和潯王,是表兄弟。”
試琴怔了怔,不覺地重複道:“表兄弟?”
“我的母親,是當今皇上的胞姐,”秦霧胥道:“也是唯一的長公主。”
他輕聲說:“我的父親也是一個將軍,他是被部下陷害,死在戰場的。”
“我痛恨這樣的事,”秦霧胥眸光很堅定:“我不會成為這樣的人。”
試琴一時無言,號角聲突然響起,秦霧胥哈哈大笑,鬱結的情緒一掃而空:“丫頭,終於要打仗了!”
試琴掀開帳簾,隻見士兵都開始集結整隊。想起什麼似的,她回頭向著正要起身的秦霧胥說:“不行,你就躺著,哪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