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琴沉澱了許久,她突然覺得人生也許就和瀲灩說的一樣。她忘記了原本的自己,一心沉迷在了以他人為中心的盤旋中。她疲於奔波,滿是彷徨。她和韶潯的感情,她和方唯的友誼,她和拓拔旭的關係,她以前一直想自己該如何自處,但現在突然明白了,她其實不需要和他們有太多交集,甚至再也不用去顧及。因為她開始是她自己,永遠也隻是她自己。她不能做公子母親那樣的女人,再有能力,也被感情束縛在一隅。她也不能做詩裙那樣的女人,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隻能黯然銷魂。所以,她暗暗在心裏與韶潯劃清距離,暗暗告誡自己也要和拓拔旭保持界限。
方唯不見的事情並沒有讓試琴太費心,因為據說司刑堂的堂主拓拔宇在某日清晨留書一封,自稱在司刑堂的工作太無聊了,所以她決定去大千世界遊曆一番。也不用擔心她的暗衛,因為她不僅有自保能力,還借走了七宮宮主的影子作為保障。
試琴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但顯然頂著公子女兒的頭銜的拓拔宇,在公子沒有費心管教的情況下,其他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瞳歡沒有詢問半點有關方唯的事,反而很貼心的又送來了個影子。
所以試琴終於知道別宮的影子都是什麼樣的了,這個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人,而隻是個機器。隻能接受命令和執行命令,應答的字數從未超過兩個字。相較而言,試琴感覺方唯以前真的能算的上聒噪了。
瀲灩每每都磕著瓜子閑閑的嘲弄她的不淡定。她讓她去拜謁兩個灸舞門門主,但要遠離金羽宮。和十宮宮主都隻保持著相互見麵可點頭致意的關係即可。
試琴原與采嵋還有點交集,但采嵋如今瘋狂的接任務,並不時常在宮中。她心知肚明,是因為西國廢帝逃亡,至今也沒抓到。如果采嵋能先找到他,那麼將是她報仇的最好機會。試琴並不想接任務,所以去找寂麝時她總以公子讓她回來的口諭做推脫,但拓拔旭並沒有再回到宮中。
她喜歡到灸舞門看婉思整理宗卷,婉思身體不好,成天被藥吊著,往往看一會就要小歇一會。有時候婉思分了一部分讓她幫她看了,做些批注。但還有一部分她覺不假他人之手。除了邛林。
邛林是婉思的影子。可邛林卻不像是影子,他甚至比方唯更自然,更有人情味,甚至體貼。試琴隱隱猜測他們是那種發乎情止乎禮的戀人,但畢竟是大忌,她便永遠裝作沒看見。
就這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過了幾個月,天氣逐漸轉冷。
一日,試琴走進婉思的門中,一直跺著腳叫著好冷。邛林笑眯眯地給她送來一個暖手爐,點了點她的頭:“你好歹也是習武之人,竟還這麼怕冷。”
試琴指著屋裏已經被裹成粽子的婉思說:“那我肯定是和門主學的。”
婉思從台案間轉臉過來,笑道:“我剛剛收到了你們幾個宮的賬本,你要是再不接任務可是要去喝西北風去了。”
試琴裝模作樣歎了口氣:“運轉這麼個宮殿可真不容易啊,我明明也沒吃好多。”
“這次我這裏有個任務我先扣了下來,給你的。”婉思說。
試琴瞥了一眼,上麵已寫了寂麝的名,撇嘴道:“你也糊弄我,這任務明明有人做了啊。”
婉思說:“你看看。”
試琴接了過來,隻見上麵寫著:西國廢帝,捉,生死不論。
最後接任務的有個名字,是采嵋的名。
她皺眉:“你讓我跟著采嵋去?可是上麵說,生死不論……”
“不,我不是讓你去救西廢帝。”婉思咳了許久,喝了口邛林送過來的參茶,才緩緩說:“這是個陷阱,專設給采嵋的陷阱。”
試琴震驚地看著她:“你!”
婉思道:“我當年引采嵋入宮,也是以往受人恩惠,報答故人。但她報仇信念太強,到如今才會遭人利用。我不能坐視不管,想來想去,也隻能相信你。”
試琴怔怔地看著她:“什麼人要陷害采嵋,主意打到了墨重宮的頭上?”
婉思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試琴心裏轉了幾轉彎,終於點了點頭:“好,我接。”她又笑著說:“回來多分些酬金給我,我還要養家糊口呢。”
婉思輕輕微笑。
和瀲灩說了這事,瀲灩想了想說:“那個采嵋是不是西國慶元王家郡主?”
試琴道:“我也不知,但她倒是說過父親是西國廢帝的弟弟。”
瀲灩點頭:“應該是了。婉思未去侍奉夫人時,是被慶元王救了的。”
試琴對前任恩仇倒是沒什麼興趣,她問:“那有沒有方法查到是誰下了單子,要捉拿廢帝呢?廢帝無聲無息消失了這麼久,三國聯合緝拿都沒有用。他若是得了情報,為何要找江湖組織呢?除非……”
瀲灩道:“除非那人是廢帝本人。”
細思恐極,試琴覺得各個利益方都與自己有關聯。廢帝是方唯的父親,是采嵋的仇人,是韶潯的線索。那麼到底該怎麼做才算是合適的呢?
瀲灩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嘲笑道:“你以為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左右事情的發展麼?你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保住采嵋,賣婉思一個人情,賺點錢,就是你的目標了。”
試琴白了她一眼:“就你懂得多。”
瀲灩挑眉道:“你再這麼眼高手低下去,可是沒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