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機場的VIP候機室,現在這個時間裏這裏並沒有什麼人,秦華塞著而已在聽歌,而沈唐一個人坐在那裏看書,看的是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他,就像他是怕把他嚇走似的……
可是就算我走得再輕還是驚動了他,沈唐放下書,抬起了頭。
“林恩?”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身子震了震,然後站起身大步向我走來,可就在他快要走到我麵前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沈唐像是意識過來了什麼似的,臉上又出現了我熟悉的那種悲傷又冷漠的神情,讓我想伸出手揉揉他的眉心。
事實上,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沈唐愣了愣,然後迅速地退後一步,冷冷地說道:“你來做什麼?”
我被這樣的語氣激怒了,為什麼總是我向他走一步,他就要退一步呢!我猛地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道:“沈唐!你不是我的製作人麼?怎麼在這個時候忽然走了,我的專輯才剛開始賣呢!你不等我達成你定下的一百萬張的目標就走麼!”
沈唐很無奈,拉開了我手,歎了口氣道:“林恩,我把我能找到最好的資源都給你了,現在你有一個很好的起步,比若有人都好,甚至比我還要好。所以之後的路你應該自己走,沒有人可以再幫你,就連我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了。”
“你有可以給我的,你可以留在我身邊啊!”
沈唐的表情有些為難,他身後的秦華已經站了起來,不斷地在看時間。
“我的飛機要起飛了,那邊還有一整個劇組在等著我開機呢。”
我喪了氣,知道工作很重要,低聲問道:“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也許很久。”
我的心情瞬間就蕩到了穀底,有些顫抖地問道:“那你一定還會常常回來的,是吧?”
沈唐沉默了。
我強笑著道:“沒關係,隻要你回來就成,我等你就是了,反正我這麼年輕,多等幾年我一點都不在乎。”
“林恩,你不需要這個樣子,我不值得。”
“我願意等!關你屁事!”我終於忍不住衝著沈唐大吼起來。
沈唐依舊平靜而冷漠,用一種看著受傷小動物的眼神看著我,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你不必等,即便你相等,也不是為了我等待,因為我從沒打算為了你回來。”
“騙子!”
我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沈唐的臉上。
“沈唐!”秦華想過來,卻被沈唐止住了。
“還想打就打吧。”
我再一次舉起了手,卻怎麼也打不下去了,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才發覺我竟然已經哭了。
“林恩……”沈唐想要幫我擦淚,可是我卻再一次狠狠打開了他的手。
“既然要走了,何必對我那麼溫柔!”
沈唐不再動作了,隻是沉默地看著我哭。
哭著哭著,我就哭淚了,我又看向他,大聲地衝著他吼道:“我知道你心裏有個洞,那個洞填不滿你就不能愛,你不想害我,不想拖累我,你討厭自己,你憎恨自己,你鄙視你自己,你覺得你肮髒不潔,你不想浪費我的青春,揮霍我的愛情!可是我願意揮霍、願意浪費,你管我啊!關你屁事啊!我就是願意等啊!我可以等你療傷,等你不恨自己,等你放下心結,等你忘記那座墳墓,等你願意愛我了!但是你為什麼要走呢,為什麼就這樣把我丟在這裏了呢!”
沈唐依舊不說話,他那痛苦的神情,幾乎讓我都不願意再逼迫他了。
“你還是要走,是不是……”我喃喃地問道。
“是。”
我狠狠地瞪著他,說道:“沈唐,我永遠都會不原諒你的懦弱的!”
沈唐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破碎而悲哀,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在我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
機場的廣播已經開始催人登記了,秦華大哥也站在不遠處有些焦急地看著我們。
沈唐站在我一步之遙的地方,捏著機票,痛苦地看著我。
我失聲大哭著,哭得脫力得蹲在地上繼續哭。
沈唐遞給我一張手帕,道:“林恩,我要走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好聽,是我最愛的聲線,藍絲綢一樣華麗而柔軟的聲線,曖昧而具有誘惑力,就像是天神的聲音,也像是惡魔的聲音。
現在,他用這聲音跟我告別。
我最愛的沈唐,我崇拜了十年的沈唐,我心中那個不能被人提起的沈唐,我的愛人、偶像、英雄,這一刻,卻毫不留情地跟我告別。
我抬起頭,看到沈唐的漸行漸遠地背影,終於明白自己徹頭徹尾的失戀了,完完全全的被甩了。
可是我還是那樣的愛他,愛他完美英俊的麵容,愛他雕塑一樣的身材,愛他的歌聲,愛他的刻薄,愛他的自以為是,愛他的反複無常,愛他的惟我獨尊,愛他的臭美,愛他的外表,愛他的靈魂,愛他這樣決絕的背影。
“沈唐!你就不能原諒字自己麼!我那麼愛你,你就不能讓你自己試著去愛我嗎!”
沈唐的頓了頓,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登機口。
我衝著消失在登機口的那個背影喊道:“你回來!你回來啊!隻要你願意回來,我一定一定原諒你!”
可是沈唐沒有回來……
“你回來呀!求你了,回來吧……否則我就恨你一輩子!一輩子都恨你!求求你回來……”
我哭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工作人員關上了登機口的門,也徹底關上了我的愛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苑姐找到我。
她一句話也沒有問,沉默地擦幹我的眼淚,牽著我往機場外走。
我就像是一個牽線娃娃似的任她擺布……
機場裏正放著我的歌,放著那首《溫柔》
“想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的溫柔,這樣毀了我的一世。”
機場外的燈光很亮,刺得我眼睛都疼了起來,我見到工人正在往廣告牌上掛我的巨幅海報。
海報上的女人穿著中世紀的巨大裙子,華麗而頹廢,可是她的頭發亂糟糟的,正對著鏡子畫唇膏,塗得滿嘴都是,就像是舊劇場裏的小醜娃娃似的。
那樣瘋狂的妝容,那樣悲哀的神色,鏡子裏的女人露出絕望而癲狂的笑容。
那個人不就是我自己麼?
《等世界變溫柔》——林恩首張原創大碟。
但願你曾被這個世界溫柔對待。
看著巨大的海報,我知道,前二十年的林恩已經死去了,從此之後,將是一個新的林恩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