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醜年,臘月初七,宜嫁娶,乃是黃道吉日。
天公卻不作美,一連幾日烏雲陣陣,黑雲低低的壓著城頭,像極了暴風雪到來的前兆。
昭國宮殿中卻是張燈結彩,紅豔豔的喜字貼滿了整個宮室,闔宮上下一派洋洋喜氣,中央九重璿璣塔的祥和鍾聲在此時卻顯出一種殊異的奇詭。
鸞飛的鎏金屋簷下,聽瀾殿中一眾宮女內監忙進忙出的團團轉,人人臉上都透露著喜慶的笑顏。
臘月的冷風吹過殿堂,紛飛飄舞的重重紅色絞紗帳幔後,雲紋金漆的銅鏡中少女烏發披散,眉眼柔和娟秀,皮膚白皙水嫩若嬌花照水,稚嫩的臉龐難掩雍容華貴,如水杏眸中泛著點點嬌羞漣漪,似沉浸在幸福之中。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阿蕪,出嫁從夫君,萬不能如在昭國那般任性。”錦衣華袍的********寵溺喚著少女的乳名,手中拿著一把檀木梳子,輕柔的梳順少女的及腰長發,慈愛的眼中滿是笑意,正是聶太後。
少女聽聞粉頰微紅,嬌嗔道:“哪有,母後慣會取笑兒臣,寧玉他,”似想到那個溫潤俊美身姿,她不禁唇角揚起難掩的笑意,轉頭對母後笑道:“寧玉他待兒臣極好,況且,兒臣哪有母後說的那般模樣。”
少女撒嬌般笑倒在聶太後的懷中,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耳旁似響起寧玉溫柔話語,想著她覺得自己臉頰微微發熱,又往母後懷中蹭了蹭。
“傻丫頭,”聶太後笑著刮下她的鼻子,眼中忽而閃過不滿:“你是昭國最尊貴的嫡長公主,又得先帝賜名高令月,即便不良與行,寧玉不過是薑國庶出的皇子,又曾在我京都做過質子,若非你執意,母後和你皇兄定不會將你嫁與他。”聶太後說著,雍容華貴的臉上泛起無奈的微薄怒意。
這時代的女子不比男兒,即便貴為公主大多也是沒有名諱,隻有小字,尊貴些的便多了封號,而她得父皇便賜名令月,一出生便封永安長公主,此種殊榮幾乎是前所未有的。
高令月看一眼自己的右腿,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原因她已記不清楚,而她卻非地道的古代人,她是穿越來的,與其說是穿越不如說是沒有喝孟婆湯,前世的記憶記得清清楚楚,雖她從小卻是個跛子,但寧玉並不嫌棄她。
高令月見母後麵色,心恐母後臨時變卦,上前嬌笑道:“母後,兒臣會想你的。”想了想又補充道,“也會想皇兄的。”
“你啊。”聶太後寵溺笑著搖搖頭。
輕碎的腳步聲傳來,宮婢端著紅木雕花托盤,上布一精致嫁衣,恭敬的舉過眉心小心呈上。
紅綢豔豔,攢金線繡著高貴鳳凰,明麗張揚,栩栩如生,鳳眸中綴著明晃晃的夜明珠,隻此一顆便可買下數座城池,這件嫁衣是宮中最好的匠人花費七日七夜,趕製而成。
高令月展臂由宮婢服侍著穿上,鳳凰在身後振翅欲飛,她轉身看見銅鏡中少女烏發紅衣,傾城的臉龐泛著粉嫩的微光。
“過來,阿蕪,母後為你綰發。”聶太後手中拿著一柄金釵,笑盈盈的看著高令月招手道。
高令月斂眉順從的緩步走到銅鏡前,端莊跪坐下來,僅僅幾步便是儀態萬千。
高令月跪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漸漸挽起的長發,眼角含笑,心中泛起無止境的甜蜜,從此後,她,昭國嫡長公主,髙令月便是寧玉的妻子,一生不悔。
“稟!”
殿外傳來侍衛急速的腳步聲,踏著慌亂的節奏。
一黃門侍衛低頭跪著急急秉道:“稟太後,薑國突襲京都!已攻至城外!”
金簪哐當一聲落在地上,一屋子的宮婢嚇得呼啦一聲跪伏在地,顫顫發抖,高令月將要綰起的頭發瞬間如瀑布般散開。
聶太後霍的站起身,急急的問道:“陛下現今何在?”
“陛下親率北屯衛軍出城迎敵!現在京都城外!”
聶太後身子顫了顫,幾乎站不穩,向後退了兩步,一旁的宮婢將她扶住。
“南屯衛軍呢?陸衛尉何在!”聶太後穩住心神急問道。
“屯衛軍抵抗不得,陸衛尉失蹤。”
聶太後心下一沉,帝都南北兩屯衛軍是皇城的最後一道防禦,兩軍中將士均驍勇精銳,怎可被輕易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