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冰釋前嫌(2 / 2)

濕熱的眼淚滾落下靈越的麵頰,她強忍著,含著微笑,望著雲夫人,“十餘年恩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那孩子自是知道夫人乃是在氣頭之上,如今知道夫人為她日夜懸心,並非不聞不問,自會感念夫人。隻願夫人解開心結,玉體安康,他日有緣,自會重聚……”

雲夫人淚流滿麵,從床榻之上坐起,顫巍巍抓住靈越的手,“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曾怨恨於我?”

她的手已不複當年的滑膩,如同失去水分的木柴。身上也沒了兒時常常聞見的清幽,而是又澀又苦的藥香。

父親的死,改變了靈越的命運,又何嚐沒有改變她?

靈越一時百感交集,她凝望著雲夫人,搖了搖頭,“說從不怨恨,是假的……”

雲夫人的臉在刹那間失去了血色,失魂落魄,“我對你如此絕情,你恨我怨我,也是理所應當的……”

一個柔軟的身軀忽然依進了她的懷抱,“我隻怨恨過你,為什麼從不肯讓我叫你一聲娘……你知道從小到大,我多想叫你娘嗎?”

雲夫人再也人忍不住痛哭,“是娘錯了,娘錯了!娘這一輩子做得最錯的事,就是將你逐出雲府……我日夜追悔,卻是悔之晚矣。我懸著一顆心,時時刻刻惦念著你去了哪兒,可吃得飽?可穿得暖?遇到歹人可怎麼辦?你爹也日夜責怪我,怪我辜負了他的心,令他死不瞑目……”

“娘啊……娘……”多少辛酸,多少委屈,又有多少痛苦,盡在這一聲聲的呼喚之中,化為流淌的熱淚。

雲夫人良久才平靜下來,端詳著靈越,“我方才聽到你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再見到你的樣子,你縱然換了男裝,塗黑了臉色,我還是立刻就認出了你。你長高了許多,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跟我想的一模一樣。這兩年來,你去了哪裏?怎麼會知道到這裏來?”

靈越長話短說,隱去那些痛苦的經曆,隻說自己去了瀘州沈伯伯家,偶遇故人,方知雲家已隨雲隨風進京,自己在街頭撞見了繡珠抓藥,方才喬裝進來探看。

“你既然回來了,就在家住下吧。”雲夫人抱緊了靈越,宛如抓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娘對不起你,隻想餘生好好彌補你。”

“娘,我不怪你。隻是眼下,我還有要事要辦,現在不能留下……”若是留下,隻怕還會給家人帶來禍端。

雲夫人吃了一驚,“你要走?要去哪兒?”

靈越本想說“我已經知道了是誰害死了我爹……”又怕雲夫人又心情激動,隻得說,“我要先出京一趟,接我娘,等接到了,再來京城相聚。”

雲夫人未免驚訝:“你找到你的親娘?”

“嗯!”靈越點點頭,她會找到的,一定會的。

“出京可有人相伴?可要你哥哥派人護送你去?”

“有人相伴,娘不必擔心,也不用勞煩哥哥了。”她溫柔一笑,眉宇之間卻流露出一絲堅毅和果敢。

雲夫人看在眼裏,隻覺得從前調皮任性的小姑娘已經長大成人,長成了一個獨立勇敢又有主見的女子。這個女子令她感到陌生,卻油然滋生出一種驕傲。

她心中塊壘已消,隻覺神清氣爽,一掃抑鬱之色,正要叫隨風前來,靈越忙止住了她,“娘,待到回京之日再相認吧。”

雲夫人不明所以,但見她神色凝重,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早去早回,記得回京捎個信兒。”她依依不舍地將靈越送到門口,“出門在外,凡事多加小心。”

她的叮囑聲聲,一直順著風飄了很遠。

靈越到了前堂,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劉大夫一邊喝茶,一邊欣賞堂上的字畫。哥哥雲隨風在堂下卻被兩個粉妝玉琢的孩子團團圍住,原來是她的侄子致中和侄女致柔。走的時候不過三歲如許,如今已到哥哥的胸口。

致中皺起眉頭,拉著哥哥講理,“爹,致柔不講道理,說好了圍棋下輸了不能哭……我才贏她一目,她又是哭,又是踢我!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致柔立時反駁,“爹,你聽聽哥哥說的什麼混賬話?我是女子,那娘是不是女子?奶奶是不是女子?莫非娘和奶奶都難養了不成?往大了說,當今皇後和皇太後是不是女子,是不是也難養?竟將尊長與小人同列,豈非不孝不忠,十分混賬?”

她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卻是伶牙俐齒,靈越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不覺微笑起來。她哥哥卻是頭痛不已,指著兒子,“你說的對,下棋得有風度……”又趕緊指著女兒,“你說得也對,哥哥的話十分混賬……”兩個孩子一怔,卻是各自難以心服,一時又吵起來,他隻好趕緊連聲喚來妻子,“昭容!昭容!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