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越好奇地問,“莫非你隨身帶著油鹽醬醋不成?”
“那倒不是,隻是鹽巴一向是帶著的。”他甚為可惜,恨恨地看了一眼身上華貴的長衫。
長風拂過頭頂樹林,遠遠近近的聲音在林間仿佛一起回蕩,靈越的睡意頓消,忽而想起那個月夜路小山飛身而去,猶豫一下說:
“路小山,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什麼?”
“那天……你究竟去了哪裏?”
“哪天?”他小心翼翼地轉動兔子,無比專注。
“就是那天晚上……”她的臉紅了起來,想起月光下的那個親吻,恍如蝴蝶顫翅飛過心房,“你不是去追趕你的未婚妻了嗎?”
他停下來,想了想,“那天,我的確是追趕著錦心那丫頭而去,因為怕你誤會,所以未加解釋。”
“那你現在可以解釋了。”靈越哼了一聲。
“我見到錦心十分吃驚,不知道她如何會知道我在玄機山莊,又如何偷偷潛進玄機山莊。無論如何,她是我的表妹,我怎能見她任性妄為而置之不理? 我追上她之後,一問,果然是偷偷跑出來的,想來她的父母不見她的行蹤定會心急如焚,於是我好言相勸,讓她先回京城……”
“倒也合情合理,後來呢?”
“錦心哪裏聽得進我的話?”路小山苦笑一聲,“她纏著我,要我跟她一起回去。我隻好糊弄她說,有要事在身,等辦完事情自然會回京城。好說歹說,她才答應離開玄機山莊,不再偷偷跑進來找我。”
“我知道,你後來沒有跟著唐錦心回京城……反而被人催眠封鎖了記憶。你還記得是什麼人嗎?”靈越隱隱有一個懷疑,卻不知道該不該跟路小山說。
“我信不過錦心那丫頭,親自將她送出玄機山莊外的大道之上,直到看到她和丫頭們騎馬走遠了方才回轉。誰料竟遇到一群黑衣人……”
“又是黑衣人?”靈越皺起眉頭,“身上可有什麼標誌?”
“當時月光朦朧,我看不清楚,但是回想起來,他們是有備而來,卻並不想傷害我。”
“你怎麼看出來的?”
“當時那群人有十幾個之多,其中一人拿著一個機括,彈丸如雨,我一時大意,擊破了數隻彈丸,頓時一陣濃香撲鼻,全身酸軟。就在我半暈之時,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低低地說,不可傷人。”
“原來是這樣……你記得那對你催眠的人嗎?”
“我並沒有看到那人的臉……他是蒙著麵的。”路小山的眼前閃現出那日的情景,半睡半醒之間,隻看到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仿佛秋日的靜湖,要將人沉溺其中,而從頭頂傳來的聲音似濃香的酒,酒不醉人人自醉。等他從香甜的夢境之中醒來,已是一身雅潔的衣衫,躺在王府別院的雕花大床上,侍女殷勤侍奉,儼然從小金尊玉貴長大的公子,江湖已成幻影。
“快要烤糊了!”靈越忽然叫起來。
路小山忙將架子移開,放在旁邊,將外麵黑糊的外皮用匕首刮取,他也不怕燙,當即撕下一隻兔腿,放在洗淨的闊葉上,遞給靈越,“餓壞了吧,快吃吧!”
靈越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頓覺清香撲鼻,“咦,你不是沒有放佐料麼?怎麼一點也聞不見兔肉的膻味?”
路小山從兔子肚子挑出一捧軟塌塌的香草,笑嘻嘻地說,“山野之中,到處都有香草,隻要識貨,還怕找不到佐料麼?有我在你身邊,吃飽喝足絕沒問題……”
他無心地說著,自己都未咂摸出此後要相伴跟隨的意味,靈越的臉卻是一紅,淡淡的甜蜜湧至唇齒之間。
兩人餓得久了,埋首啃著兔子,不多時竟將大半個兔子都吃了下去,路小山掏出一塊濕噠噠的帕子,在火上烤了烤,遞給她的手中,溫溫的正好:“擦一擦吧,嘴巴上油汪汪的……”
這個路小山,必定是先前就著山泉水打濕了帕子,想不到他竟然心細如斯。
山林中霧嵐隱隱,火光閃耀,她的目光如星湖,柔柔地看著路小山,恍然不覺自己的眼中蕩漾著從未見過的柔情,還有幾許依戀。
路小山的心一寸寸軟了下去,麵前美麗堅毅的少女她好像比以前更瘦,他不在身邊的這幾個月,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阿越,錦娘曾約你八月十五去無崖山,你可曾赴約?”
“錦娘……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悲傷如同潮水,瞬間漫過靈越的心頭,與錦娘永別的那個夜晚,並未因為時光的流逝變得記憶模糊,反而更加清晰,她甚至記得錦娘臨終前,滴落在她手背上的眼淚,溫熱而潮濕。她將那時發生的一切,一點一滴地講給路小山聽,隻是省略了那時那刻無盡的孤獨和無助,滿腔的悲傷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