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乾六年四月,倭寇東起叛亂,重兵攻打大夙,邊塞幾經失守。
當朝朱軒大帝義無反顧,領兵掛帥禦駕親征,於軒乾一十四年大勝歸來,八年烽火終一日得滅。歸城之日,舉國同慶。眾人皆自發徒步上街,高呼萬歲。
日落月歸,朱軒帝於京都神跡城中大擺筵席,宴請朝中重臣,封侯賞爵。羌笛金釜,眾人皆高舉琉璃盞,朝九龍皇椅高呼:陛下千秋萬載,江山永固!
九龍椅上,朱軒帝右手托腮,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著手中的琉璃盞,似乎看著世間絕美的煙火。他聽到朝臣高呼,微微舉起手中酒杯,頷思輕笑,一飲而盡。
“好!”眾臣皆拍手稱快。
他微微一笑,看著眼前的繁華景象,低頭不語。
“陛下。”李丞相走上前,俯身道,“陛下,而今繁華似錦,大夙獨領風騷已成定局。”
他並不意外李丞相的話。
他稍稍偏了額頭,望了望眼下的繁華煙素,“江山如畫,依舊是畫。丞相難道不知朕心所向?”
李丞相眼中似乎有些黯然。
“陪朕走走吧。”朱軒帝揮手打斷了李丞相想說的話,他放下酒杯,徒步走上了身後神跡城的最高點——神跡寶塔。
李丞相不緩不慢的跟在他身後。身前,朱軒帝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直直走上了寶塔頂層的梵天台。
“真美。”
朱軒帝站在塔端放眼望去,神跡城中繁華盡收眼底,“李丞相,你說朕要是從這兒一躍而下,可算死得其所?”
“陛下!”李丞相被驚的大叫。
朱軒帝大笑,他揮揮衣袖拂去了梵天台上的灰塵,“丞相言重,玩笑,玩笑而已。”
李丞相鬆了一口氣,慢慢拍打著胸口,“陛下,老臣禁不住嚇了……”
朱軒帝沉下眼色,慢慢撫摸著梵天台上厚重的朱雀造像。他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暗淡,“這是她的寶塔,這是她的神跡與江山。”
李丞相聞言而僵,眼中悲痛之情慢慢流露出來。
“陛下,大威皇後她……”
“她說過,會等我回來。”朱軒帝眼中悲傷盡顯無遺,似乎回到了以前的光景。他眯了眯眼睛,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可是等我回來,她又去哪了呢?”
“若吾十年歸來,定訴君一語。如若十年未歸,君隻作繁華一夢……”他搖頭握拳,嘴裏碎碎念著。
轉過頭看著高高的朱雀像頂,他皺起眉頭,靜待無聲。
“可十四年已過,可曾尋得半點蹤跡?若能作繁華一夢,我又何苦如斯疼痛……”
塔下觥籌交晃,繁空煙火爛漫。胡歌羌笛漸漸穿上高塔,依稀聽見聲聲不絕。夜色星辰此刻耀眼如夕,卻越發襯托出眼前這千古一帝的落寞與悲傷。
李丞相看著眼前淡然低息的帝王,早已潸然。
“陛下,威嚴如小姐。”
早以按捺不住的淚水如泉般翻湧而出,朱軒帝的肩膀微微顫抖著,“若知她身在何處,若能換她歸來,我亦覆手江山……”
李丞相潸然不語,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修祈,小姐如果聽到這句話,定會嚴厲斥責……”
朱軒帝愣了愣,眼淚竟是忍不住的滑落。他望著繁星夜空,抱著那尊朱雀造像仰天長嘯。
——天夙。
……
十八年前,他師出天山。
天山,古名“白山”,位處大吳邊境,靠近撒拉斯沙漠,眾峰高聳。天山上常年雲霧飄渺,積雪不化,無形中成了大吳國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
他便是天山人。
那時天山腳下,撒拉斯沙漠。
煙塵滾滾。
一匹棗紅汗馬劃過山腳圓潤的雪線,揚起了身後一路沙塵。馬背上的人不時回頭望望,他緊緊勒住馬繩,看著身後那群人大笑。
紅馬背後,馬蹄隆隆,似乎很多人正衝前麵叫喊。
“站住!”
“羅修祈!留下天山血梅!”
羅修祈蔑笑,轉頭大吼,“你們這群廢物,你以為天山那麼高小爺我就下不來了?他若想要回天山血梅,下輩子吧!”話音未落,一聲長鞭又起,紅馬虞影又揚起風沙一陣,長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