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邙山深處的少年(1 / 2)

大唐曆天保五年,在大唐廣闊疆土的西北邊,那最最靠近北邙朝的一片荒涼的群山裏,下了一場雪,一場很大很大的雪。

邙山裏麵有很多山,山很多很高,所以這裏即便有人,也很少。

今年這場雪,不同於往年的大,所以即便藏匿進丈許深的樹洞裏冬眠的蛇,也無可奈何地要在這個冬天裏,即將見不到接下來的美好的春天。

這場大雪很令人難受,幾戶世世代代住在這兒的獵戶,已經開始因為大批被凍死的動物,而天天坐在炕頭,天天無可奈何地喝著陳酒,唉聲歎氣了。

這兒所有的人心情都很糟糕,就像下雪的天空,布滿了陰霾。

有些,是因為在憂慮過冬的柴薪是不是充足;有些,是在煩心這樣冷的日子,老天爺不給活路;而有些,是在思考這單調的日子該怎麼過。

邙山很大,在邙山的裏麵,有一口巨大的湖,叫做流湖,而住在那兒的歌銘,也是因為這場雪,心情亦是同樣的晦澀,絲毫沒有例外。

歌銘很認真地掰了掰手指頭,在連續好幾輪曲曲折折之後,他感覺這種拙劣的方法,對於計算沒有見過外麵的人影的天數,已經是有好些困難了。

歌銘既不是獵戶,也不是農戶,所以並沒有住在可以跟外界交流的邙山邊緣,而是呆在邙山的深處。

他跟他師傅住的稍稍有些簡陋的木屋前麵,橫亙著一個巨大湖泊,透藍、澄澈,漾不起任何驚心動魄的風浪。被一重又一重的大山緊緊擁入懷中,就像緊緊箍著繈褓的嬰兒一樣。

流湖睡得很安詳,安詳且很安靜,靜的連飛鳥劃過空氣的聲響都會變得非常的刺耳。

而流湖這裏,已經是很久沒有那些從外邊過來尋仙蹤、覓神跡的傳唱著歌謠、浪跡天涯的吟遊詩人來過了。

這裏唯一盤曲著的,通往外麵的羊腸似的小道,被連夜連月的風雪,埋得不露任何痕跡。

新雪堆積地很厚很厚。連亙的山脈裏沒有了任何不自然的聲息,安靜到連空氣都純粹到掀不起一絲屬於外麵的汙濁。

歌銘動動腳趾,也就是知道,流湖這邊,又很難出去了。

其實好像根本沒過過幾天草長鶯飛的日子,這邊的風雪就突然之間開始肆虐了。

呼呼作聲的勁厲裏麵是可以侵襲到骨髓裏麵的嚴冷,水氣直接凝結成的冰粒不管摩擦過什麼,就如同刀刮一樣的淩厲。

有些流湖邊瑟瑟發抖的瘡痍蒿草,連片著滿目頹唐,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者,死死耗著幾口氣,顫顫巍巍地試圖留在光明的人間。

這裏很普通,但同時也是很不普通。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是因為這裏,相較於其他的有湖有山、有水沒人的地方,有些更為深邃的冷。

這裏也很奇怪,奇怪的是所有的東西就都應該是在這樣的溫度下凋零殆盡、冰凍無息,但是歌銘跟他最最敬愛的師傅一同居住的住的木屋前麵,那叫做流湖的海一樣巨大的湖泊,卻從來未曾有過絲毫的冰凍。

雪花墜落,滲透進去,然後就杳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