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小說故事——《說嶽全傳》
《說嶽全傳》是一部描寫南宋著名將領嶽飛抗擊金人的小說。早在南宋末年,嶽飛抗金的故事就在民間廣泛流傳開了。到了元、明兩代,嶽飛更成為文人筆下所喜歡描寫的英雄人物,到了清朝,錢采、金豐在各種“嶽傳”的基礎上進行了重新的整理、加工和改造,創作了共八十回的《說嶽全傳》,全稱《精忠演義說本嶽王全傳》。
《說嶽全傳》寫的是在女真貴族向南宋用兵形勢下,以嶽飛為代表的抗戰派和以秦檜為代表的投降派之間展開的一場忠奸之爭。歌頌抗戰,鞭撻投降,為嶽飛這位民族英雄申冤平恨,是作者重新編增創作這本書的指導思想。因此,這部小說自問世三百多年來,一直深受人們的喜愛,影響很大。
嶽飛是作者在這本書中精心刻劃的中心人物。為了塑造好這一藝術形象,作者突破了曆史史實的局限,在正史和傳說的基礎上,大膽地進行了藝術虛構,細致而突出地描寫了嶽飛抗金鬥爭的光輝一生。作者通過槍挑小梁王、嶽母刺字、大戰愛華山、牛頭山救駕、朱仙鎮大敗兀術、獄中斥賊盡忠等一係列情節的描寫,為我們塑造了一個胸懷韜略,武藝絕倫,精忠報國,矢誌不渝的民族英雄形象,他那精忠報國、英勇抗金的精神,充分體現了中華民族各族人民反抗民族壓迫的堅強意誌和革命傳統。因此,嶽飛這一形象具有強大的藝術感染力和廣泛的社會影響。
槍挑小梁王
北宋末年,河南湯陰縣嶽家莊有戶人家,姓嶽,名和,中年得子,非常高興。給孩子起名飛,字鵬舉。嶽飛生下三天,一場洪水淹沒了村莊,嶽和被洪水淹死,嶽母抱著嶽飛躲進缸內,保全了性命。大水把她們帶到河北大名府黃縣,被一姓王的人家收留,嶽飛母子二人就在此住下了。
不覺光陰似箭,嶽飛長到七歲,拜周侗為義父。周侗滿腹經綸,又深懂武藝,是東京(今河南開封)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的師傅。和嶽飛一起拜周侗為師的還有同村的王貴、張顯、湯懷。周侗讓他們四人結為兄弟。四人在周侗的教誨下,武藝、學識都有長進,嶽飛更是勝他們一籌。不知不覺,嶽飛他們都已長大成人了。這一年,朝廷舉行科場比武,天下學武的人都可以參加,比武通過的,朝廷可以重用。嶽飛、王貴、張顯、湯懷與後來結拜的兄弟牛皋也參加了這年的考試。
在各地參加比武的考生中間,有一個人與眾不同。他是藩王,姓柴名桂,在雲南南寧州被封為小梁王。柴桂為什麼放著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位不做,來到京城參加考試,搶奪狀元呢?原來小梁王去年去京城朝賀天子時,從太行山經過,認識了山上的一位大王,因為這位大王會使一口金背砍山刀,江湖上的人都稱他“金刀大王"。這位金刀大王姓王名善,有萬夫不當之勇。他聚集著五萬多人,霸占著太行山,打家劫舍,早就想奪過宋朝的江山,自己做皇帝,隻是不認識朝廷中的人,缺少個內應。聽說梁王要入京朝聖,覺得他是個最佳人選,就在梁王路過太行山的時候,把他邀到山上,假意奉承地對他說:“早就聽說您文武韜略樣樣精通,卻隻掛著藩王之名,空有王位,受人管轄。現在我們太行山兵精糧足,您應該趁明年科場比武的機會,也去參加考試,奪得一個武科狀元,擴大影響;同時廣交朋友,拉攏考生做自己的心腹。我們聯合起來,一舉發兵,奪下宋朝江山,您做皇帝,不比藩王強多了。"其實奪下宋朝江山,王善自己做皇帝,才是心裏話,隻是現在不便說出。柴桂被王善的話深深打動了。自己過去想而不敢說出口的話被王善挑明後,心裏十分痛快,下定決心,豁出去大幹一場。於是一進京城,就去打聽誰是主考官,然後重金賄賂。丞相張邦昌、兵部尚書王鐸、右軍都督張俊都收了小梁王柴桂的禮,暗中早把明年武科的狀元給了小梁王。隻有護國大元帥,留守沛京的宗澤沒有接受賄賂。
武科考試定在第二年的八月十五日這一天。到了那一天,考場熱鬧非凡,各省來的考生成千上萬,校場內外,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嶽飛五兄弟也早早地打扮好,來到校場。天色漸明的時候,張邦昌、王鐸、張俊三位主考官一齊進了校場,到演武廳坐下。一會兒,宗澤留守也到了。
考試開始,先傳嶽飛、梁王上場。梁王柴桂聽到叫自己,十分得意地整了整紅袍襟,神氣十足地走到主考官麵前。嶽飛還是穿著考武舉時的舊戰袍,威風凜凜地也來到主考官麵前。張邦昌看了兩人一眼,先問嶽飛:“你用什麼兵器?”“槍。"嶽飛答道。又問梁王:“你用什麼兵器?”梁王回答:“用刀。”張邦昌就命令嶽飛寫“槍論",梁王寫“刀論",先考文章。
二人領命,就在演武廳兩旁桌子上,分別作論。嶽飛一向精通文墨,很快就把文章寫好,交上卷子。梁王柴桂見嶽飛如此神速,自己再拖也不行,使慌忙結尾,也把卷子交上。張邦昌先看梁王柴桂的文章,卷麵不太整齊,尤其是結尾潦潦草草,塗塗改改,不過內容還可以。閱後,就把卷子放在桌子上,再看嶽飛的文章,看後大吃了一驚,“這人的文才比我還好。"卻故意說:“這樣的文字,也來搶狀元!”把卷子往地下一扔,大聲叫道:“打出去!”左右侍從一擁而上,動手就要驅趕。宗留守大喝一聲:“不許動手!”侍從見宗留守發話,不敢上前,都一齊站在那裏。宗留守吩咐:“把嶽飛的卷子拿給我看看。"左右怕張宰相發脾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去拾卷子。嶽飛隻得自己拾起卷子,獻給宗留守。宗留守接過卷子,放在桌子上,仔細地看了一遍,果然是篇好文章。字字比金石,字字賽珠磯。心中暗暗想道:“好個奸賊,也太輕才重利了。"嘴裏卻說:“嶽飛,你這樣的才能,也想得到功名?你難道不知道蘇秦獻的‘萬言書'、溫庭筠代作的《南花賦》麼?”
原來,當初蘇秦到秦國獻“萬言書",秦國宰相商鞅忌妒他才能高,恐怕他以後奪了自己的權力,就不重用他。溫庭筠代桓文作《南花賦》,桓文也是怕他才華出眾,被晉玉重用而奪了自己的權力,就把溫庭筠藥死了。這些故事都是講的嫉賢妒能的事。
張邦昌也是有學問的人,自然能聽出宗澤話中的弦外之音,知道他在暗中罵自己,勃然大怒,但又心虛,說不出話來,真是個“敢怒不敢言"。隻好壓下心中的怒火,對嶽飛說:“先不說你文字的好壞,你敢與梁王比箭嗎?”嶽飛從容地回答:“老爺有令,自然聽從。"宗留守便叫左右:“把箭靶擺在一百五十步以外。"梁王看見靶子擺得太遠,知道自己不行,就找借口向張邦昌說:“我的弓子軟,先讓嶽飛射吧!”於是張邦昌就叫嶽飛先射。暗中卻叫親信把靶子移到二百四十步遠,想叫嶽飛不敢射,就好有借口把他趕出考場了。誰知嶽飛不慌不忙,神態自若,站直了身子,當著天下英雄好漢的麵,拉開弓搭上箭,好似“弓開如滿月,箭發似流星",嗖嗖的一連射了九枝箭。隻見那報靶搖旗的軍士把旗搖個不停,擂鼓的擂個手酸。一會兒監箭官把九枝箭和射透的箭靶一起送上演武廳,放在地上。張邦昌是個近視眼,看不清是什麼東西,隻聽監箭官報告說:“這考生箭法出眾,九枝箭都從一個孔射出。”張邦昌不等他說完,就大喊一聲:“知道了,還羅嗦什麼,趕快把靶子拿下去。”
梁王看見嶽飛不但臂力大,而且射技高超,心想:“箭是比不過他了,不如與他比武,比武之前,悄悄跟他談談,讓他輸給我,如果他不聽,趁勢再把他砍死。"主意已定,就向主考官說:“嶽飛的箭都射中了,如果我也都射中了,怎麼分高低?不如與他比武。"張邦昌聽了,就命令嶽飛與梁王比武。
梁王聽了,立即走下演武廳,整鞍上馬,手提著一柄金背大砍刀,拍馬先來到校場中間,拉開架式,叫道:“嶽飛,快上來,看我的刀。"嶽飛雖然武藝高強,但想對手是個王子,比武難免有失手,萬一失手,傷了王子怎麼辦?心中想事,動作就慢了。勉強上馬,倒提著槍,來到校場中間。校場中來考的、來看的,見嶽飛這種神態,都紛紛說:“這考生,比武恐怕不是梁王的對手。"“也許是怯場。"
在人們的議論聲中,嶽飛騎馬來到梁王麵前。梁王見嶽飛的精神不比剛才,便輕聲對嶽飛說:“不管你的武藝如何,如果你肯假敗下去,讓我奪了武狀元,我會重重地獎賞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恐怕你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嶽飛聽後,馬上回答說:“天下英雄好漢,聚集到京城,還不是為了比個高低,怎麼能讓?”梁王見嶽飛不吃這一套,張嘴就罵:“不識抬舉的東西,我好意規勸你,卻不知好歹,如果順從了我,還愁什麼富貴榮華?反在這胡言亂語,真是該殺,看刀!”說著,照著嶽飛的頭頂就是一刀。嶽飛把槍往左首一隔,架開了刀。梁王又是一刀攔腰砍來,嶽飛把槍杆橫倒,往右邊一架。這叫做“鷂(yào)子大翻身",但沒有全使出來。梁王見兩刀都被嶽飛攔住,氣得心頭冒火,又舉起刀來,當當當,一連砍了六七刀。嶽飛來了個“童子抱心勢",東來東架,西來西架,全都給擋住了,根本砍不著。梁王見自己砍不著嶽飛,就收刀回馬,來到演武廳。嶽飛不知他要幹什麼,也跟在後麵來到演武廳。
隻見梁王下馬上廳,行禮後對張邦昌說:“嶽飛武藝平常,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張邦昌順著梁王說:“我看他的武藝也比不上千歲。"宗留守也對嶽飛說:“你這樣的武藝,怎麼也敢來爭功名?”嶽飛回答說:“我不是武藝不精,隻是與梁王地位不同,不敢交手。"宗留守說:“既然如此,就不該來參加比武。"嶽飛回答說:“三年一次,怎能不來。隻是往常考試,不過跑跑馬射射箭,舞劍掄刀,用優劣評論。如今與梁王刀槍相對,跑馬交鋒,哪有不失手的時候?他是藩王,如果把我傷了,我就白白地送了性命,如果我偶然失手,傷了梁王,梁王能饒過我嗎?那時,不但我的性命難保,還要連累別人。現在請各位老爺做主,讓梁王與我立下一張生死文書:不論哪個失手,傷了性命,大家都不要償命。我才敢交手。"宗留守說:“這話說得對。自古道:‘壯士臨陣,不死也要帶傷。'"轉頭問梁王:“柴桂,你願意不願意立生死文書?”梁王聽了嶽飛的話,心想:“如果我殺了他,是他找死,如果我打不過他,被他傷了,可就壞了。"因而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立這個生死文書。這時隻聽張邦昌說:“嶽飛,你好一張利嘴,你有多大本事,把話說得這樣絕?千歲就同他立下生死文書,如果你傷了他的性命,好讓考生們心服。"梁王這時也無可奈何,隻得同意。各自寫了文書,大家畫了押,再呈給四位主考官,分別蓋了印。梁王的文書與嶽飛的文書進行了交換。梁王把文書交給了張邦昌,張邦昌收了。嶽飛把文書交給宗留守。宗澤說:“這是關係到你性命攸關的大事,自然應該自己收著,交給我做什麼?”嶽飛隻好找到眾兄弟,把文書交給他們,並囑咐說:“湯兄弟,一會兒如果梁王輸了,你與牛兄弟要守住帳房門口,怕他們有人出來亂打。張顯兄弟,你看帳房後邊盡是他的家將,如果動手幫助,你在那裏阻攔。王兄弟,你在校場門口等著,我如果被梁王砍死了,你來收我的屍,如果我敗下來,你就把校場門砍開,我們好逃命。"吩咐完後,轉身催馬來到校場中間。
這時候,考場像開了的鍋,來考的,來看的,挨挨擠擠,四麵如同打著圍牆一般的站著,議論紛紛,要看他們決一勝負。
梁王自從與嶽飛交換了生死文書,心裏就有些慌了,急忙回到帳中。比武,按理說不應該設帳,可柴桂是藩王,要顯出與眾不同,再說,他又收買了奸臣,誰還來管他。最主要的是他心懷鬼胎,有埋伏兵在裏麵,以防不測。梁王坐下,就叫齊家將說:“今天比武,本想穩穩地拿個狀元,沒有想到這嶽飛,偏偏要與本藩比個高低,立下了生死文書,不是我傷他,就是他傷我。你們有什麼辦法讓我贏他?”家將中走出一個人來說:“這嶽飛有幾個腦袋,敢傷您千歲?如果他敗了,也就算了,嶽飛如果逞強,我們這麼多人,就一擁而上,用亂刀砍死他。到時朝中有張宰相做主,怕他什麼?”其他家將紛紛隨聲附和。
梁王聽後,十分高興。重新整好衣服,出帳,披掛上馬。來到校場中間。此時,嶽飛已在校場中間等候。梁王抬頭向前望去,隻見那嶽飛,雄赳赳、氣昂昂,兩眼炯炯有神,放著光彩,右手持槍,端坐在馬上。先前那膽怯的樣子蕩然無存。梁王心中卻有些膽怯,便說:“嶽飛,還是聽我的吧,你如果肯把狀元讓給我,榜眼、探花〔考試獲得第二、三名的名稱〕準有你的份。以後好處還多著呢,何必跟我作對呢?”嶽飛回答說:“我寒窗數載,練功多年,為什麼?還不是為考取功名,報效國家。千歲您勝了我,我心悅誠服。如果用權勢逼迫,不要說我,就是天下的考生,也是不服的。”
梁王一聽,勃然大怒,提起金背刀,照著嶽飛的頭頂就是一刀。嶽飛把瀝泉槍一架,口當的一聲,震得梁王兩臂酸麻,叫聲“不好!”知道自己不是嶽飛的對手,不由得心慌意亂,舉起刀照著嶽飛的腦門又是一下。嶽飛把槍輕輕一舉,又把梁王的刀撥到一邊。梁王看嶽飛隻守不攻,以為嶽飛怕他,不敢還手,膽子就大了,掄開金背刀,就上三下四、左五右六的朝著嶽飛的腦袋、脖子、肩膀亂砍。嶽飛左躲右讓,見梁王還不住手,不由心中有氣,暗想我還怕你不成,便大聲叫道:“柴桂,你真不知深淺,我不還手為成全你的麵子,你倒沒完了,可別怕倒黴!”梁王聽見嶽飛叫自己的名字,心中的怒火一下頂到腦門。罵道:“狗頭嶽飛,藩王我抬舉你,與你比武。你竟敢直呼其名,再吃我一刀。”說完,提起金背砍刀,照著嶽飛的頭頂“呼”的一聲砍下來。嶽飛也橫下心來,不慌不忙,舉槍一架,撥開了刀,“唰”的一槍,直朝梁王的心窩刺去。梁王見這槍來的厲害,招架不及,就把身子一偏,本想躲過,卻被刺中肋下盔甲衣的絛邊,嶽飛把槍一挑,就把梁王頭朝下、腳朝天地挑下馬去,接著又刺一槍,結果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