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裏,吳耀威已經滿頭是汗。
強心針也用了,電除顫也在進行中,心電圖突然有所恢複的時候,他卻感覺她的呼吸虛弱得仿佛沒有。
他從來沒有見過誰像白薇這樣休克了,心髒跳動,為什麼不能正常呼吸。也從來沒有見過誰的傷像白薇這樣複雜,光是讓護士一邊清洗她的傷,就用了很長一段時間。
白薇身上的傷口雖然都不是致命傷,但傷口實在太多了,深深淺淺的,還帶著一些因為蒸發而殘留在傷口外表的鹽粒。
他想這一定是她昏死休克的理由,本來這種細小傷口引起的疼痛很容易被毛細血管感知傳到大腦中樞,這些鹽粒無非是加重了她的疼痛感。
所以,他隻能為她打上止痛針,這樣能夠緩解一些她的痛苦。
隻是她這張原本清麗漂亮的臉……已經被刮花,不知道還能不能完全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實際上,白薇的身體自我保護機製猶如條件反射一般,將她圍裹在混沌的意識裏,不讓她醒來。
因為她已經很多次在吳敏研的摧殘之下醒來後,被沁冷的鹹海水潑在身上,那種猶如潑了鹽酸的灼燒蝕骨的疼痛,她的記憶已經將這種傷害記得很牢固了。
從看到季隨風那時候走出那間木屋,她的信心已經全部被打磨,她的期待已經轉化為恨意,她所有的希望全都成了絕望,別人還沒有宣布她的死刑,她已經覺得自己徹底完蛋。
生無所戀,她不想留在人世,承受這樣非人的折磨。
她把自己鎖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裏,她能看見自己成了一團白白的霧氣,這團霧氣除了能夠感受到一丁點微薄的意識,其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而那唯一的意識,來自於她深層的記憶……
那是五年前來到雲東,走投無路,看到了一則垃圾短信,爾後,將信將疑進入了一個奇妙的組織。
以有償的形式,為出國維和的軍人代孕生孩子。
那段時間,她跟一個男人相處了很長時間,有可能是一個月,也有可能是三個月,記不太清,但是,她跟他的感情日漸加深,然後,她懷上了他的寶寶。
可是,某一天,他突然離開了。什麼都沒有留下,而她因為不想輕易把孩子交給未知的組織者,挺著大肚子逃離了那個地方。
後來,她在珍寶的幫助下,生下來兩個可愛的小寶貝,一個是男娃,一個是女娃。
產房裏,孩子們陸續傳來聲聲啼哭。
那是生命宣告自己誕生在這個世界的聲音,白薇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現在想來,還猶然在耳。
孩子一天一天長大,他們已經會跟前跟後媽媽的叫她,或許自己這一去,就再也聽不到孩子的聲音了吧……
想到這點,白薇那微薄的意識猶如起了連鎖反應。
不!她不能沒有孩子,孩子也不能沒有她。
之前她給孩子冠以哥哥姐姐這樣的名字,就是希望他們能活得堅強,她要看著他們慢慢長高,梟哥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櫻姐成為亭亭玉立的美人兒,她要見證他們的成長。
盡管這次吳敏研很可能是用一些假照片騙她梟哥被綁架,但她一直沒有兒子的消息,如果自己真這麼死了,誰來照顧她的孩子?誰保護她的孩子?
她要活著見到梟哥,她必須活著!
就在這時,白薇的記憶也被刺激得清晰起來。
那個一直想不起來是誰的男人,孩子們的父親,居然是他……
怎麼回事?
懷揣著疑問和求生欲望,耳邊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薇薇!外麵還有那麼多人等著你醒過來!”
“薇薇!堅持住!”
“薇薇,你如果死了,老大怎麼辦,梟哥怎麼辦,櫻姐怎麼辦?!”
“薇薇!嚐試呼吸!”
“快!!呼吸機!加強肺部刺激!”
“她皺眉了,皺眉了!”
歡呼雀躍的聲音,聽著好聒噪……但卻熟悉得讓她心安。
是吳耀威嗎?也隻有這個二貨會在一個病人麵前這麼叫囂吧?
不過,她好高興還能聽到熟人的聲音……
門外,季隨風恍若雕像一動不動地望著手術室的燈,相似的麵孔鍍上同樣的疲憊。
他們已經等待了不止六個小時,但現在手術室依舊沒有要開啟的意思。手術室頭頂的那盞燈牽動了這一行人。
直到手術室上的燈熄滅,焦急的等待終於迎來了盡頭。
目視著吳耀威接過隨同護士遞給他的毛巾,他擦了擦汗,迎上已經站起走過來的季隨風。
“小五!總算不辱使命,她已經脫離危險,隻是現在還不能馬上清醒,所以需要進一步轉到重症病房觀察療養,你們都先鬆一口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