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是什麼 靈魂

在希臘帕爾納斯山南坡上,有一個戴爾波伊神托所。在它的入口處的石頭上刻著一句傳說中的阿波羅神的神諭:“認識你自己。”雖然這隻是普普通通的幾個字,但卻曾被認為體現了人類的最高智慧,是一切有頭腦的人所冥思苦索的奧秘。從遠古到現代,從西方到東方,人類一直在為了認識自己,認識人類所特有的那神奇而偉大的精神活動而苦苦探求,走過了一條曲折而艱難的探求之路,留下了一個個或深或淺,或直或歪的腳印。現在讓我們沿著他們的足跡,去那充滿種種美妙而神秘的幻想、猜測和憧憬的精神世界,做一次漫遊,去體味一下他們探求的艱辛,去感受一下他們留下的腳印,去分享一下他們探求的成果吧!

看過蒲鬆齡《聊齋誌異》的朋友,一定會被那些神奇的鬼魂故事所吸引。在蒲鬆齡的筆下,人有人魂,狐有狐鬼,樹有樹精。它們住在陰間,卻與陽間有著各種恩怨、情仇關係;它們身為鬼魂,卻與凡人一樣有著善惡美醜;它們忽而可觸可及同凡人無異,忽而飄渺無形、撲朔迷離。這一切自然會使愛思考的朋友,浮想連翩,提出一個又一個有趣的問題:世界上真的有靈魂嗎?靈魂是什麼?靈魂是啥樣?靈魂從哪裏來?……其實,這些問題也同樣糾纏著我們的祖先,糾纏著曆代哲學家和心理學家。幾千年來人們對這些問題進行了不斷的探索,以至發展出了一門最初是專門研究靈魂的學問——心理學。下麵讓我們沿著前人探索的足跡,去尋求這些問題的答案吧!

根據人類學和考古學所提供的材料,剛剛脫離動物界的原始人尚沒有靈魂的觀念,他們的認識處於主客體未分化的渾然一體的水平,還沒有清楚的自我意識,還不能將自己同他人、同自然界劃分開來。在現代人的現實生活中,我們也能從一歲左右的小孩子身上看到這種水平的認識,如小孩子把自己的手當成奶頭放在嘴裏吮吸,把自己的小腳丫或雙手當成玩具,玩來玩去。科學家們利用實驗,在猴子身上也展現出這種認識水平,讓猴子拿身邊的各種形狀的木塊向實驗人員換糖吃,當猴子把周圍的木塊拿光了時,就拿自己的尾巴當交換物,一次次地換糖吃,好像這尾巴不是它的身體的一部分。處於這種認識水平的原始人做事情時,是邊做邊看,做做看看,做和看不能截然分開,絕不能在做之前把事情都想好,更不能製定出詳細和周密的計劃。就像現在我們看到一兩歲的小朋友擺積木一樣,在擺之前你問他要擺個什麼他往往不知道,亂擺一氣之後,看著像個什麼,就說是個什麼。例如,那時候的原始人製造生產工具,順其自然,在直接打擊之後,很少發現他們進行第二次加工。可以想象,處於這樣一種認識水平的原始人不可能對自身的精神活動有所認識,不可能幻想各種虛無飄渺的東西,更不可能具有靈魂的觀念。

在我國的首都——北京的西南郊,離城50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名叫周口店的小鎮。周口店西邊,有兩座東西並列由石灰岩構成的圓形小山,東邊的一座,名叫“龍骨山”,龍骨山北坡有一個大洞穴,在這個洞穴裏發現了世界著名的“北京(猿)人”,即幾十萬年以前原始人類的遺骨、使用的工具、用火的遺跡和大批哺乳動物化石。這是迄今為止,在世界上同時代的遺址中代表性最全麵、發現材料最豐富的一處遺址。登上龍骨山,舉目瞭望,北麵和西麵山巒疊翠,山下清溪蜿蜒流過,東南瀕臨大平原,不由會使人想到幾十萬年前在那古老的荒原和森林裏,北京(猿)人狩獵,采集,製作工具和同自然界頑強鬥爭的生活情景。這些北京(猿)人相貌是怪模怪樣的,他們身上什麼都不穿,赤裸裸的連一條獸皮都不披。說他們像人,可是他們的前額很低,眉骨粗大,嘴巴前突,鼻子扁平,再加上頭部多少有些向前微傾,又有些似猿,特別是他們身上那層鬆軟的細毛,雖然不像猿那樣濃厚,可是比現在常見的那些體毛發達的人,還是厚得多;說他們是猿,可是他們的直立行走,他們的一舉一動,是任何動物都做不到的。他們能在手勢的幫助下說些簡單直接的語言,還會用火。這些更是任何動物都無法比擬的。因此,顯然又可以斷定他們是人。在北京(猿)人的遺物中有十萬件石器,但隻有三件石器工具的形狀式樣是一樣的,這表明北京(猿)人雖然離開動物界已走了一段曆史路程,但他們的思維的預見性和計劃性仍很低下,還是處於一種邊做邊想的水平,還不能有明確的自我意識。在大量遺物中,也沒有發現墓葬的跡象,所以在他們那裏,還看不出當時有對精神活動進行思考或靈魂崇拜的痕跡。

順著龍骨山的山坡,向上攀登,就可以看到一個山頂洞,1933~1934年在此發現了距今約18000年前的山頂洞人化石。這個洞處於北京(猿)人居住的洞穴的最高處,是北京(猿)人居住洞穴的一部分。當北京(猿)人在這裏居住時,在洞穴的最高處留下一段空隙,後來經風雨的剝蝕,擴大成一個洞口。到了距今大約18000年的時候才有人進到裏麵居住下來,這種人和北京(猿)人全然不同,我們把它稱為“山頂洞人”。從他們的身高、腦量、頭骨骨殼厚度及牙齒結構等方麵來看,同現代人已經沒有多大差別,他們已經沒有北京(猿)人那樣粗壯的眉脊,他們的嘴部比北京(猿)人後縮,突出的下額與現代人非常相似,這意味著他們的語言能力已經有相當的發展。他們的工具雖然發現的不多,但製作技術相當精細,各種石器除了選材、打製外,還要經過研磨、鑽孔以及著色。其中有一枚骨針,針尾的打孔技術,若無複雜的智力活動,是根本辦不到的。特別是,他們把一些石珠、蚶殼、獸牙、骨管及魚骨等,經過磨製、鑽孔和著色,然後串起來戴在頭上或掛在頸上,用來美化裝飾自己。這就有力地說明,他們已有了清醒和穩定的自我意識。山頂洞人已經具有了想象和思考自己的意識能力。在山頂洞的西半部,地表下有一個陡崖,陡崖下麵發現有三個完整的頭骨和部分骨架,在屍骨的周圍撒有紅色的鐵礦石粉末,在一個頭骨附近有穿孔石珠的殉葬物,顯然這是個埋葬死人的地方。這些墓葬為我們提供了可靠的證據:在山頂洞人的腦海中,已形成了最初的意識觀念,產生了對靈魂的崇拜。他們有意識地埋葬死者,有意識地放置隨葬品、裝飾品,有意識地給屍體撒上紅色的赭石粉。有意識地埋葬死者,說明他們對死亡和死者的未來已經有某種想象和思考,在他們頭腦裏已構成了一個超現實的非人間的精神世界或靈魂世界;有意識地放置隨葬品和裝飾品,說明他們相信死者在另一個世界,仍在繼續生活、勞動、愛美。山頂洞人所想象的離開肉體而仍繼續生存,繼續生活的死者,正是死者的靈魂。在他們看來,人的肉體所以活著而有意識,正是由於這個東西的存在;人的肉體所以死亡而喪失意識,正是由於這個東西的離去。所以意識與靈魂是緊密相連,同來同去的一個東西。山頂洞人的這種靈魂觀念,也就是他們當時的意識觀念,反過來說也一樣。這是一種靈魂不死的觀念,一種意識即靈魂的觀念,我們把它叫作意識——靈魂觀念。

同樣的葬俗證明在西方也有發現。例如,德國的尼安德特人的墓葬中也撒上紅色的赭石粉,據民俗學的分析,那些尚處在原始社會的民族,都認為紅色是生命和血液的象征,撒上赭石粉是企圖給死者重新賦予生命,或是讓靈魂借以寄生。

山頂洞人的意識——靈魂觀念,從原始社會到封建社會一直延續著、發展著,這種觀念是如此地普遍,以至在後來不同時期的中外原始墓葬中,在一些古老的傳說中都可以得到反映,並且直到現在在各地的民俗中還可以找到這種觀念的殘餘痕跡。

考古學上的仰韶文化,距現在約五六千年。這一時期的墓葬有一種引人注目的現象,那就是無論單人仰身葬或遷徙合葬,死者大都頭朝西方。考古學家普遍認為,在當時的人看來,死亡就是死者原來的意識——靈魂要到另一個世界去。至於為什麼要頭朝西,可能他們的祖先原來住在西方,也可能是受到日落西山的啟示。古埃及人就稱死人為“西方人”,認為日落西山是“沒入死亡之夜”。這種死者頭向的安置肯定與其意識——靈魂的去向有關。在我國大凡在解放前出生的人都見過為死人出殯的場麵,出殯時要挑著紙錢招魂,還要燒掉紙錢和沿送殯的路上撒紙錢,意思是給死者的靈魂去陰間的路上買平安。有的地方還要在死者的衣袖裏或手裏,放上幾個用白麵製成的小麵餅以及小棒子,這是因為俗傳人死後到陰間去的時候要經過惡狗村,所以給死者備上打狗餅和打狗棒,以使其順利地通過。有些人家還要請不出家的和尚或道士做道場,在死人入葬的當天晚上,和尚率領穿麻戴孝的孝子賢孫們,把死者的靈魂請回來,在佛像和閻王像前祈禱,祈求陰府王君不要對死者的靈魂進行痛苦的刑罰,說死者生前是個好人,讓他快快轉世人間,彌撒一般在廳堂進行,正麵掛著佛像,兩側掛十大殿王像,掛像中有對各種靈魂進行殘酷刑罰的畫麵,如鋸頭顱、剜心肝、下油鍋等等,令人毛骨悚然。我國西南許多少數民族對死者都要舉行“送魂”儀式,讓死者去同早已死去的祖先團聚。日本每年都有“死人節”,據說在這一天,死去的人要回家與活人團圓,因為他們從陰間回來要走很長的路,一定很餓,活人要準備飯菜接待他們;還因為怕他們回來找不到家,家家外麵都掛上自家特製的燈籠,為他們引路,到第二天淩晨節日過後,死人們要返回了,活人就將燈籠放到海裏,讓它慢慢漂遠,指引著死人們返回另一個世界去。據說這個場麵很動人,一群群的人在朦朧的晨光中,站在岸上目送成千上萬盞燈籠慢慢漂走,直到看不見……在這些葬俗和民俗中都反映出人們對精神活動、生命活動與靈魂的關係的看法,反映出一種靈魂不死的觀念。

從以上的介紹中我們可以看到,靈魂的概念並不是自有人類以來就有的,更不是上帝賦予的天賦觀念,而是隨著人類的認識能力的提高,隨著對自身的精神活動和生命活動的探索而產生的,是人們對自己的精神活動和生命現象的猜測和幻想。最初的靈魂就是指人的意識,至於為什麼人們一開始就產生了意識——靈魂的觀念,以及為什麼人們認為靈魂是不死的,我們將在下一節解答。

我們的祖先,最初把意識想象為靈魂,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可是我們祖先為什麼一開始就把意識當成靈魂,而且還以為靈魂不死呢?專家們認為這主要是由意識現象的特點以及他們當時的實踐水平、知識水平造成的。

意識是一種特殊複雜的精神現象,看不見,摸不著,不能直接靠感覺去感知,變化莫測,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製,既能一瞬間接千載,聯想回憶過去千年的事情,想象憧憬未來的圖景,又能一瞬間通萬裏,坐在房裏想象萬裏之外的事情。意識一方麵與人的生命現象緊密連係,隨生而來伴死而去;一方麵又表現為許多神秘奇妙的精神現象,如睡眠、做夢、幻覺……對這一切,處於朦昧知識水平的原始人是無法作出科學解釋的,但是這些現象對他們又是如此地重要,曾非常強烈地使他們感到不安,使他們必須作出自己的解釋。於是他們發明了靈魂,用靈魂來解釋意識。因為他們除了把人分解為摸得著、看得見的軀體和像空氣一樣不可捉摸和看不見的精神之外,再不能想出什麼更簡單和更巧妙的東西了。

許多研究者認為,意識——靈魂觀念的產生,首先是由於人們不了解死亡的原因。最初人們並未探求死亡的原因,而是像野獸那樣對待同伴的屍體。據《易經·係辭》記載,很早的時候,人們把親人的屍體拋在野外,蓋上些樹枝,不堆土墳,不立記號,也沒有什麼喪期儀式,這表明當時人們對死葬還沒有什麼講究。可是當人的認識能力發展到一定水平,他們就不能不思考:人為什麼會死亡?為什麼人死了肉體便沒有原來那種知覺意識了?那種知覺意識是不是離開肉體跑開了?遊散了?根據考古和民俗學的研究,人們起初把死亡也看作像睡眠一樣,因為在他們看來死亡與睡眠非常相像,人死後和睡眠中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知不覺了。世界上許多民族都是把死者安置成睡眠的樣子下葬。我國的獨龍族,對於他們習慣的屈肢葬有這樣的解釋,認為人死是一種不醒的長眠,既然死者生前麵朝火塘側身睡覺,那麼他們的屍體也應該這樣來安排。現在,每當我們悼念死者“長眠”時,其實隻是心理上的一種自我安慰,而遠古的人類,對此則可能是認真的。但是睡眠與死亡畢竟也有不同,睡眠總有醒的時候,而死者卻永遠不會醒來。對此人們隻好求助於靈魂,認為靈魂在人出生時就居住在身體裏,控製著人的活動,人就有知有覺。當人睡眠時,靈魂就暫時走出人體,在附近遊蕩,當人覺醒時,靈魂就回歸到人體;人死時,則靈魂就永遠離開了人體。所以許多原始民族都有關於睡眠的禁忌。在人睡著時,別人不得大聲說話,以免把他在附近的靈魂嚇跑,並且不能移動他的身體,以免他的靈魂返回時找不到地方。其次,原始人對於死亡的必然性的否定觀念和對生命的永存的強烈渴望也是靈魂不死的觀念產生的重要原因。許多原始部落都認為,人原本是不死的,死亡之所以來到世上隻是由於手持不死贈品的使者傳錯了神的旨意所致。在美國人類學家G·默多克的著作《與我們同代的原始人》中記載著這樣一個有趣的神話:月神曾經派虱子向人送去保證人們不死的擔保詞,“像我死又在死中活一樣,你也將死又在死中活。”意思就是讓人永生不死。一隻好事的兔子自以為跑得快,在半路上趕上了虱子,虱子偷懶,就央求兔子替它把這個信送給人類,可是粗心的兔子忘掉了信的內容,見到人們就亂說一氣,說成“我死又在死中腐壞……”。這樣一來人類就隻好麵對死亡了。由於兔子闖了禍,回到月亮後,月神就氣衝衝地刺了兔子的嘴唇,懲罰它信口胡言。從此以後,兔子的嘴唇就裂開了,成了三瓣兒嘴。當然這隻不過是神話傳說而已,兔子的嘴唇與此並沒有什麼關係,但從這一個神話中我們可以看出,原始人對死亡的否定觀念和對永生的渴望。出於這樣的觀念和渴望,他們很自然地會發展出那種靈魂和靈魂不死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