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社會性 社會化的意義
試想,你被鎖在一間屋子裏,在與人隔絕的情況下度過你的幼年、童年、少年,這樣你會講人的語言嗎?你理解人的感情嗎?你能產生個性嗎?
“狼孩”的生活經曆已在某程度上對這些問題作了解答。
在意大利首都羅馬博物館裏,有一座奇特的青銅像:一隻母狼張嘴露牙,警惕地注視著前方,腹下有兩個嬰兒,正含著母狼的乳頭吮奶。
這座青銅像所反映的,是古羅馬時代的一個傳說,在一座城邦的王位爭奪中遭到生命危險的一對孿生嬰兒,由於一隻母狼的哺育幸免於死。在母狼的撫育下,他們成了兩個“狼孩”。及到長大成人,他們發動了一場複仇的激烈戰爭,殺死了仇敵,並替外公奪回了王位。
傳說當然不等於曆史事實,但在現實生活中,倒也確實發生過母狼育嬰的奇事。本世紀20年代,在印度加爾各答東北的米德納波爾小城附近,就曾發現了一對由母狼撫育的女孩,大的約七八歲,小的約兩歲,她們被送到孤兒院,大的取名卡瑪拉,小的取名阿瑪拉。剛被發現時,她們的行動和狼差不多,用四肢行走,白天躲起來,晚上則起來亂走,眼睛發亮;吃東西不用手,而是放在地上用牙齒撕咬;不會說話,叫起來聲音如狼,不穿衣服,把人家給她穿的衣服撕爛,不讓人給她洗澡,也不喜歡與人接近,誰接近她,她就抓、咬,或作獸叫。阿瑪拉被收養了11個月後就死了,年已七八歲的卡瑪拉,智力水平隻相當於6個月的嬰兒。人們花了很大的力氣訓練,兩年後才能直立,到13歲才能獨立行走,但快跑時,還要用四肢。直到17歲那年死去時,還沒學會說完整的話,這時的心理狀態隻相當於兩歲小孩。可見,她們雖然具有人的軀體和生理結構,卻完全沒有人的知識、技能、心理、習性和情感。
世界上還發現由其他動物如熊、羊、豹、猴等撫養長大的人類幼童——“熊孩”、“羊孩”、“豹孩”、“猴孩”等,他們的心理發育情況,他們的知識、技能、習性和情感等,都與“狼孩”大致相似,而與同齡的人類幼童則相差甚遠。
在現實生活中,還有兩種在特殊環境中生存下來的人類兒童:一類是被人遺棄或迷入荒原和森林,靠自己的力量獨自一人生存下來的年齡稍微大一點的野生兒。1799年,有三個獵人曾在法國南部阿威龍縣的森林裏發現並捕獲了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野孩子,這個野孩子被捕獲後不久又逃回森林。幾個月後又被捕獲,他的行為十分凶猛,總想逃走。第二年他被送到巴黎,收養在國立聾啞學校。這個野生兒的行為和精神狀態如同白癡。經過專家鑒定,他的白癡並非天生的。經過六年的訓練和教育,這個野孩子的智力才有所恢複,達到6歲兒童的水平,直到40歲死亡時,其智力仍然停留在這一水平上。
另一類是被喪失了人性的人關起來,在與人類社會隔離的惡劣環境勉強生存下來的孩子。這一類雖然與前麵兩種所謂純粹的野生兒不同,但是他們從小脫離了人類社會,在“隔離環境”中生活而被野生化了,因此,也可以把他們看成是野生兒。在這種野生兒中,最著名的是巴登大公國的王子卡斯巴·豪瑟爾。他生於1812年4月30日,出生後不久即被爭奪王位的宮廷陰謀家把他同普通的嬰兒進行了調換,然後被當做人質扣押了起來。開始,他一直由一個性格憂鬱的女人撫養,三四歲以後就被關入了地牢,直到17歲以後,他繼承王位已經不可能了,因而失去了人質的意義時才被釋放出來。
美國著名的兒童心理學家格賽爾,曾經對以上三種野孩進行了比較研究。結果表明,人的生活習性、行為方式的形成和確立,是不可能脫離社會的。一旦脫離了社會,就隻會養成動物或類似動物的習性,而不會形成人性。即使原來曾經生活在社會中,而後來卻與世隔絕,也會喪失正常人的智力、技能、習慣、性格、情感,要恢複人性、恢複正常人所具有的這一切,就必須回到人類社會中來,得到比正常人更多、更加特殊的教育和訓練。
說到人性,有人自然要問:人性是什麼?它與動物性有何區別?
關於人性,是一個古老的問題,早在幾千年以前的古希臘人認為,人性就是人的自然屬性,中國古代哲學家對人的本性或人性,可能比西方哲學家談得還要多,有些人把人不同於獸的特征以及人先天具有“自然道德”觀念,說成是人性,如“性惡說”、“性善說”,還有一些人把與生俱來的一切生理機能叫做人性。
馬克思主義同樣十分重視對“人的本性”的研究。在馬克思主義看來,人的本性是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的統一。人是自然界的產物,是一種高級動物,當然會存在與動物相類似的一種自然本能。饑而思食,渴而思飲,身體發育成熟時就有性的要求,這都可稱為人類的本能,同樣也是動物的本能。
人的自然屬性雖然與動物相類似,但不能理解成和動物完全相同。動物的自然屬性完全是一種固有的、機械的、自發的本能,而人是通過有意識地進行物質資料的生產來滿足自身的生活需要的。拿“食”來說,人與動物均具有這種天性,但人吃飯與動物完全不一樣,吃什麼飯?是水餃、米飯,還是熱狗、三明治;用什麼吃飯?用匙、筷子,還是用刀叉,或用手抓,這要受到社會文化傳統的影響。再進一步問,吃飯的途徑是什麼?是靠勞動,還是靠剝削,這就更與人的自然屬性毫無聯係了。
人既是自然界的產物,又是自身生存的社會環境的產物,有人類特有的社會屬性。人能製造和使用工具,進行滿足自身需要的勞動活動;人類活動均具有一定的自覺性、意識性;人類在各種實踐活動中,相互之間形成一定的生產關係和其它社會關係,這些關係都受特定行為規範的束縛等等,這些因素相互聯係就構成了人的社會屬性,這是人的本性中更重要更本質的一方麵。
人的行為、活動、思想、情感無一不是社會的產物,一旦脫離了社會,脫離了社會聯係,也就喪失了人性,喪失了人的一切能力。從“狼孩”的心理發展狀況和生活習性特點看,“狼孩”不通人性,所通的更多的是動物性,雖然動物也可能具有某種群體習性,例如,大雁列隊而行,螞蟻結群而動等,但它們沒有思維活動,其生存活動沒有自覺的目的性,它們的行為隻是屬於一種適應自然環境的生物本能,就像植物也有能被動地適應自然環境的生命運動一樣。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認為,“狼孩”簡直不能被稱為社會意義上的“人”。
當然,這樣說決不是意味著人的社會屬性同人的自然屬性毫無聯係,相反,它們是有機的結合、統一於人身上。自然屬性為人類生存提供了基本條件,沒有人的大腦、四肢、五官等生理機能的運轉,人的任何活動都是難以進行的。
人的自然屬性是生而有之的,先天就有的,那麼人的社會屬性是從哪裏來的呢?唯一的答案隻能是:從社會化過程中產生與發展。
嬰兒出生到世界上,開始對社會是一無所知的,相當於一個“自然人”或“生物人”,他要成長為一個“社會人”,即具有人的語言、思想、感情、習慣和行為,成為適應社會生活的成員,就必須學習社會生活知識、社會規範,了解社會對他的期待,逐漸掌握參與所在社會與群體生活所應具備的技能。與此同時,社會或群體又以現存的文化、經驗、知識去千方百計地對來到世上的新人施加種種影響,使之成為社會或群體所需要的合格的成員。這個過程就是人的社會化。
把人分為“自然人”和“社會人”,這隻是科學研究中高度抽象的結果,在實際的社會生活中,人從出生之日起,就與社會建立了這樣那樣的聯係,就開始接受社會的影響,當嬰兒能夠識別母親的臉龐,露出第一個微笑時,他已經在進行某種社會交往,即具有某種程度的社會屬性了,純粹的“自然人”是沒有的。
當然,也有個別的例外。埃及古代有個皇帝,他為了想知道人類運用語言的能力是先天就有還是後天形成的,叫人把兩個嬰兒藏於地下室內,隻給食物,不準和人接觸,結果這兩個嬰兒長到十二三歲時,不會說話,隻會怪叫。我國明朝,朱棣奪取建文帝的皇位成為明成祖後,遷都北京,把建文帝的小兒子朱文圭帶到北京關起來,單獨隔離。朱文圭從2歲到55歲,過的都是的孤獨生活,成為“出見牛馬亦不能識”的白癡。還有前麵提到的各種“野生兒”,沒有人的思想、感情、語言和生活習慣。他們的習性和周圍的動物毫無二樣,這都是沒有經過社會化,沒有很好地實現從“自然人”向“社會人”轉變的結果。
由此可見,人總是社會的人,不實現社會化,就不能成為完全意義上的人。
社會化的作用,不僅僅是把作為生物個體的嬰兒變成社會人的基本途徑,對於社會來說,它也是人類保存、鞏固、傳播前人積累的知識和經驗、前人創造的成果的主要途徑,動物的本能是靠生物規律一成不變地一代一代往下傳。某一動物經過訓練可能學會某一本領。例如,猴子能夠模仿人類的動作,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社會上玩猴子的流浪漢,他們所訓練出來的猴子,表演的各種花樣,就很令人忍俊不禁。熱帶地區,有些果園的看守人,長年在一間木屋子裏過著單獨的生活,因為百無聊賴,常常抽煙消遣,猴子在戶外看慣了,當看守人外出巡視果園的時候,就從窗戶溜進房子,學著劃火柴點煙,吸起煙來,久而久之,上了煙癮,以後煙癮發作時,溜進屋子來,伸“手”向看守人要煙的事情,也發生過。還有些猴子模仿人的動作,學會戴眼鏡、摘果、騎馬、牧羊等等。
再比如黑猩猩,這是世界上公認為四種猿類(大猩猩、猩猩、黑猩猩、長臂猿)中最聰明的,有人把它的幼兒抓來和人類的幼兒一同養育,觀察它們的行動,居然把它們訓練到也可以披餐巾、穿衣服、持刀叉、上廁所、臥睡床。也還有一些黑猩猩被訓練到能夠騎單車以至摩托車,加入了馬戲班,成為“演員”。還有一些黑猩猩,被某些人家馴養,居然能夠開鎖、關閉電視機等。
然而,無論猴子還是猩猩怎樣聰明,一般隻限於模仿,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能把其本領傳播到它的同類中去,人則不同,人不僅可以模仿,還可以創造,而且可以把創造的成果傳授給新生的一代,使之更加完善。社會化即是這種傳遞社會文化的直接途徑。經過這個過程,人類的經驗、技能、智慧得以保留和遺傳下來,不因個體的死亡而消失,從這個意義上說,人的社會化本身,對社會的生存和發展也具有重要而深遠的意義。
英國有一位科學家叫高爾頓,1819年,他寫了一本《遺傳天賦》的書,他認為天才是遺傳的,他聲稱調查了997位名人,其中父子兄弟亦為名人的共有332人,占三分之一強,而普通人中,隻有一個人才配得上高爾頓所稱的名人的標準。我國民間也有這樣的俗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養嵬會鑽洞,父母不聰明,子女一定笨。”說法盡管有不同,但都是把子女的好壞,全部歸咎於先天遺傳的影響。
先天遺傳在人的社會化過程中到底有什麼樣的作用呢?
遺傳是一種生物現象。生物有機體通過遺傳物質,傳遞著祖先的許多生物特征。遺傳的生物特征主要是指那些與生俱來的解剖生理特征,如機體的構成、形態、感覺器官、神經係統,尤其是神經係統的高級部位——大腦的特征等等。這些遺傳的生物特征也叫遺傳素質。
遺傳素質是祖先通過一定的機製,傳留給個體的,但也有一些特征並不是遺傳而來,卻早在出生之前在胚胎發育過程中就已決定了。例如某些疾病或藥物的影響,使胎兒的感官、神經係統以及大腦的機構受到某種損傷,那就不屬於遺傳素質,但都是與生俱來的特征。
遺傳素質是人的社會化的物質前提,沒有這樣先天的素質,人的心理、智力、行為就不能正常發展或受到嚴重影響。生來沒有大腦的“無腦畸形兒”,不能產生心理活動;生來眼瞎的兒童,沒有視覺能力,先天耳聾的孩子,沒有聽覺能力;色盲難成畫家,如果由於某種原因,胎兒的大腦受到損傷,他出生後的智力水平也就會大大落後於正常兒童。嚴重的隻有一些吃、喝、尿等本能活動,或者隻有一些最原始的感覺,如饑餓、疼痛等。
這就說明,先天的遺傳素質是人的心理和行為發展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內部條件,它為個體發展成一個社會的人提供了可能性。“狼孩”雖然從小生活在動物的環境中,當他回到人類社會的最後幾年,能夠恢複人的一些感情、心理和行為,能說幾句話,能穿、脫衣服,能用碗匙吃飯,而動物即使從出生就生活在人的社會中,不管人對它施行怎樣的訓練,不管環境與教育條件如何地優越,盡管它們也可以掌握某些人類的行為,但到頭來,動物還是動物。這裏關鍵的問題在於狼孩畢竟是人類遺傳信息的攜帶者,而動物自身所具備的遺傳素質,根本不同於人類。
一般情況下,對於生長發育正常的健康兒童來說,遺傳素質和生理成熟僅僅提供了一個物質前提,並不決定兒童社會性的發展。客觀事實證明,千百萬兒童的社會化發展水平各不相同,但其遺傳素質和生理成熟過程卻極其相似。雙生子的研究表明,盡管他們的大腦結構和機能無重大區別,但他們的心理發展卻很不一樣,智力水平、活動能力、誌趣愛好、性格特點等各有差別,甚至是極大的差異。對一些“天才人物”的研究也表明,雖然他們智力優異,成績卓絕,但他們的遺傳素質和生理成熟過程和一般人並無重大區別。像愛因斯坦這樣的大科學家,解剖他的大腦,進行研究的結果表明,他的大腦的重量、結構和一般人沒多少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