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是這樣,不是你想的這樣。”德恩號啕大哭,軟綿綿地蹲下身子,“不是你想的這樣……不是……”
從前看到德恩的眼淚,恒聿會有所憐憫,可今日的情緒好複雜,複雜得不知如何理出頭緒。
日漸西移,容許做完朋友要求的事,便匆匆出宮來,卻在路上遇到了一行皇室之人,眾女眷外戚擁簇著允澄從太妃宮中出來。正麵相遇,容許避無可避。
允澄客氣地問一句:“夫人小姐眼下可好些了?”卻聽身後有人竊竊私語,“那日實在驚險得很,若非皇姑姑和德恩妹妹先離了去,不知是否也要遭難。”
這些話眾人都聽見,卻見容許平和地回答:“一切都好,多謝殿下掛念。”
“宮中有許多禦醫,如有需要,容將軍不必客氣,本宮亦盼望夫人的身體早日好起來。”
容許笑應:“多謝殿下,不過臣已定下時日,正月十九便要啟程離京。”
“啊,也罷。”允澄笑一笑,“本宮正是十七離京,真不湊巧。”
“祝殿下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容將軍既要出宮,本宮便不多挽留。”允澄客氣地笑一笑,領著眾人逶迤而過。
待一行人從麵前走過,容許才抬起頭,遠遠地望向一位婦人的背影,卻那麼巧,她同時也回了頭,四目相對的一瞬,容許看到她眼裏的驚恐和慌張。
唇際是冷冷的笑,容許霍然轉身,大步朝宮門而去。出宮門,遙遙看見宰相府的馬車迎麵而來,便刻意轉了方向,避開了他們夫婦。
馬車既停,車上娉娉嫋嫋下來德恩,頭頂一方粉色細紗,將麵容隱隱掩蓋。恒聿上前出示腰牌,夫妻兩便帶著侍者棄車進宮。
這一邊,容許才至家門口,已見煙雲立在門外,不知是著急還是寒冷,她正跺著腳來回不停地晃動。
“侯爺,侯爺。”瞧見容許,煙雲喊著迎上來,“快回去看看吧,大家都急死了。”
容許心中不安,匆匆進家門,才知道妻子將自己和女兒反鎖在屋子裏誰也不見,饒是采薇、奶娘在門外央求,皆是徒勞。
“未兒,開門。”莫名地,容許心裏有了幾分怒氣。眾人見狀,便悄悄地各自散了。
可是屋內沒有任何動靜。
“未兒,是我,把門打開。”容許的聲調高了許多。
“我……開不了。”裏頭傳出嗚咽聲,“拿不住銷子,我打不開……”
頓時,心裏的惱怒化為烏有,容許的心沉下去,才明白,當是妻子用手推上銷子後,卻無法捏住它再打開,加之心裏不快活,便索性任性而為。
“你往後退。”容許說罷,確定佟未離開房門後,便抬腳踹開了木門,但見佟未立在屋中央,眼睛紅腫、神色戚哀。然這一回,他卻沒有心疼,反冷聲責備:“你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她們找不到我,若沒忍住報到嶽父那裏,你預備怎樣?讓一家大小趕過來勸你安慰你可憐你?”
“可憐我?”佟未反問,“為什麼要可憐我,我很可憐,很可憐嗎?”
“你以為呢?”容許依舊冷著臉。
佟未大哭,撲在容許胸前,“穆穆啊,我們的女兒她還那麼小,老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她隻是個孩子,可她看不見了,永遠也看不見了……怎麼辦?她要怎麼生活下去。都怪我,都是我的錯,容許,我好恨,我好恨。”
“所以我們要更堅定,孩子將來會遇到很多困難,她需要我們。”容許的心痛何曾少於佟未,穆穆是他第一個孩子,女兒給了他快樂,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又給了女兒什麼?可難過不是拒絕勇敢堅強的借口,他必須振作起來,也必須讓妻子振作起來,往後的生活,女兒會很需要父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