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中國的大部分小孩(學霸除外)都覺得沉重的一個學期,高三下學期,黑板的右側用紅色粉筆醒目地提醒著:距離高考還有67天。
雄譚市一中高三168班的學生一如既往聚精會神地上著晚自習,當然每個班也總有那麼幾個不合群的。梁團趴在課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心裏嘀咕:要不是為了暑假的零花錢,他怎麼會向梁元那個魔頭屈服來什麼狗屁晚自習,想我團爺天資聰穎,玉樹臨風,風流……
正想得美呢,感覺有人在扯他衣服。哪個不長眼的沒看見團爺正睡覺嗎?梁團一陣惱怒,雖然他還沒有完全睡著,但爺的起床氣重那是出了名的,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是?!
梁團抬起頭下意識地看去,嚇得他一倒,坐在地上有點呆住了,不知所措。平時沒什麼存在感,戴副土掉渣厚底眼鏡的同桌,此刻麵部扭曲,麵色青紫,咧著嘴口水從嘴角流出來,手僵直地朝梁團這邊伸著,突然朝著他這邊開始抽搐起來。
安靜的教室驟然響起一聲女生的尖叫,周圍的孩子以他同桌為中心呈輻射狀散開。隔得最近的梁團腦子一片空白,手腳發軟,他看到同桌顫抖的眼神裏有著求救,可他腿腳發軟,連聲音都控製不了,隻能憑著本能手腳並用往後爬。
偌大一個教室一群人沒有一個去幫他,班幹部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要去找老師,可是今天是禮拜天晚自習老師是可以不用來的,隻有值班老師,他們又商量著該誰去值班室找老師。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排開眾人,拿起課桌上一本書卷好,用手掰著抽搐同學的下巴讓他咬住,大聲說:“誰是班長!去值班室找老師!誰有手機撥打120!”
聲音很低沉,是成熟的。聽在單亞耳朵裏是這一生的劫,而聽在梁團的耳朵裏卻是這一生躲不掉的結,他的心結從此刻開始。
梁團恍惚地看見麵前這個高大身影脫下校服放到單亞頭下,扶他側躺,再解開單亞的扣子、袖口、皮帶,口裏還說:“不要怕,醫生馬上就來。”
值班老師趕來看了一眼說:“這是癲癇發作。大家都散開些,把門窗都打開,保持通風。”
又轉過頭說:“這位同學你做得很好,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
“我叫季期,169班的。”
單亞被救護車帶走後,一直到高考前都沒來過學校了。倒是單亞的父母特意來感謝過值班老師和季期。梁團在那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單亞,包括高考那幾天單亞是來了的,梁團下意識地躲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想起單亞倒在地上時向他求助的眼神。他居然動都動不了,他知道別的同學沒有嘲笑他,也沒有資格嘲笑。可是他就是覺得丟臉,而且自己好像應該去看一看單亞,畢竟是自己的同桌,後來班上組織去醫院探望的時候,班長還特意問了他,他居然又慫了。梁團搞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他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