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念之間離恨(1 / 3)

山腹之中,祭台之前

莫古老人唇角抽動,白黃夾雜的胡須輕輕跟著顫動,眼神中藏著風暴。看著斷裂殘落的晶柱漸漸消散,最終化作清氣縈繞祭台之上於無形。他伸手想從逸去的虛無中握住一絲希望,回手之間,兩手空空。

他心中有種大恐懼。低頭看著端坐回祭台的大長老,欲言又止,卻都化作一聲長歎。

大長老默然良久,才淡淡道:“天命使然,要亡我夜族,半點由不得人。”

莫古老人聽著心中一冷,忍不住道:“但若是這封靈之陣完好,或許我族可以度此難關!”

這是不解,又是質詢,他不明白為何大長老一定要請來那影族少年,他有如一個災星,而他帶的就是一場災難。

大長老眉頭微皺,神情轉冷。不想解釋。他是夜族大長老,舉族之長,雖然平素寬和,卻絕對不允許有人對自己的任何決定有所置疑,哪怕這個人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哪所他深知他此時此刻心情。

莫古老人原本清健高大的身影像是勾僂起來,神情蕭索地喃喃問道:“為什麼?”

大長老緩緩道:“我與你護愛族人之心並無二致。”

莫古老人並不想要回答,他轉身離開,事已如此,夫複何言?

突然祭台光華大作,化作一座六角光牢。將大長老圍於祭台之中。隻是六角之中,一角傾塌,光茫閃爍不定。五根晶柱延伸到山頂,在洞頂出現五道符紋靈絡。由祭台開如,交錯漫延開去。五道靈絡在延伸中,又分化為更多靈絡,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向外伸展。片刻間,大大小小數十個山洞及及山道滿布華光。像是將所有洞中的人,置於光華保護之下。隻是那交織密布的靈織,每一組都有一個明顯的空隙。在輝耀之中,顯得如此黯淡。黯淡的有如一道裂縫。

莫古老人立於階台上,回首間,見山洞之中,水晶複於靈絡之間,再見流彩。再見祭台那異彩紛呈,心中劇震,歎道:“終於開始了!”

大長老麵沉似水,沒有理會莫古老人,隻是冷冷盯那道裂縫,心中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六角光牢間的符紋愈熾,隻見每一道晶石與符紋相合,充裕的靈氣順著靈絡,將晶柱中的靈氣傳到山洞之中的每一處。

這祭台共晶柱平時深鎖靈氣。在抵石城中的輪回大陣開啟之時,感應而起,將夜族這數十年來積納的靈氣為基礎,來抵擋封印輪回之陣的侵蝕吞噬。隻是此時祭台中的靈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從那僅的一道裂縫中逃逸,無法形成循環,以這樣的速度,當山洞之中靈氣消散愈多,封靈之陣便愈弱,此消彼漲。

不過半刻,晶柱像是被風刀雕削腐蝕過後的山岩,坑窪不平處更生生小了一圈。

大長老臉色開始變的極為難看。

有人以期能在這災難與巨變中得以生存。而有人為了生存卻又不僅僅為了生存。

莫古老人是前一種,他永遠在族群的利益前,奔波忙碌,生死以赴。而大長老是後一類。他端於一族之上,俯首眾人,因而看的更高更遠。

他的高遠讓他在曆史長河中感受那歲月的無窮與無情,心生敬畏,恐懼。敬畏歲月變遷的永恒,恐懼生命短暫之於消逝。他惶夜回思,卻不見先賢,青山高崇而不見古人,他獨自麵對時間的那一頁長卷,沉默不語時,有一個想法在恐懼中滋長。直到數十年前,他相識於抵石城中,坐觀輪回的林先生。終於聽見那一句讓他動容半生卻絕不敢與人言道的那句話,也在他的心中孕育出一頭猙獰怪物:芸芸眾生,非我之生非為生,人之於死,求諸我之長生為生。我若不得求,世間何存?

我若不得求,世間何存?

是的,若世間沒有我,我所在乎的人,事,物,在我世間又怎麼可續存?又何必存在?

大長老站立起來。那一身素白的雲袍在華光異彩中顯得無比清澈幹淨。他揮手禦空,遙點在祭台之上,隻見祭台在璀璨中符文之中,沉沉轉動起來。然後慢慢行於被損毀的晶柱處,跪坐於側,左手束那廣長雲袖於胸腹,伸出青筋盤結,老骨蒼然的右手,在祭台上緩慢而堅定無比地虛刻。無數靈氣伴著符字從他身上像是被抽出,注入祭台之中。片刻後,那已經被損毀的晶柱竟極快地開始吸納注入的靈氣與符字。寸寸拔高。不一會,竟已直插洞頂。雖然猶不能與其他五根晶柱相比。但六蘊即全,一股晦澀的氣息在山洞之間激蕩。一時間,連空氣都有如凝固。這才是真正的封靈陣。

隻是大長老像是癱倒於祭台之上,似已無力動彈。

莫古老人早已退回祭台旁,眉頭深鎖,憂心仲仲。直至見到大長老以本身百餘年的修煉之靈力盡化為陣基時,封靈已成。眼見洞中數千族人盡可活下去。即激動莫明,又愧疚難當。

他小心翼翼想要進入祭台上,卻在觸碰到那道圍於周遭的六角光牢,便被阻隔開,無法寸進,用力愈重,反彈之力愈沉。他即不敢妄施法術,壞了封靈之陣的運行,又像是擔心大長老安危,一時圍著祭台碾轉,卻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