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時候並不會特別冷,但等到明早太陽出來的時候,那肯定會是長安城中的百姓一年中最難熬的時段,往常那些達官顯貴大概還會在賞雪之餘說幾句什麼類似瑞雪兆豐年的詩句附庸風雅,但今年,包括對那些隻有六七品的芝麻官,或許連吃年夜飯的心情都沒有了,一個個愁眉苦臉地坐在自家桌子前唉聲歎氣,天曉得明天一早那些樞密院的大佬們會不會順帶著把他們也跟著這場大雪給清掃幹淨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長安城的京城提督魏冉便是歡喜的那個,對他來說,如果真的能借林益的光和樞密院搭上關係,或許來年江南道經略使的空缺便可能讓他來坐。所以他才會讓自已兒子在除夕夜連年夜飯都沒吃,就去護送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黃門侍郎。
雖然他們之間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交情,可若非魏冉覺得此事有利可圖,他一個掌兵千人的實權武官會讓自己的親生兒子以身犯險,去和那黑白通吃的崔家對著幹?
那名姓魏的帶刀侍衛在殺掉那些不自量力的刺客之後,直接奔向宣武門方向,準備和黃門郎林益碰頭。
按計劃林益的馬車隻需要半個時辰便可以趕到這裏,可如今已經過了足足一個時辰,他仍是沒有見到那輛馬車,心裏不禁開始泛起了嘀咕。雖說調虎離山的計策是他多此一舉,目的僅僅是為了拿那些刺客磨練自己的刀法,可他在出發前仍是留了三名心腹在暗中保護林益,即使是這樣,難道說還是出了岔子?
雪越下越大,路上已經再見不到其他任何人。
正當他思考要不要派人去尋找林益的馬車時,一名麵帶黑色麵具的男子手持著一柄仍在滴血的長劍,腳步十分緩慢地出現在了宣武門下,他目中無人地眯起雙眼,看向那個長安城提督家的大公子時,麵具後的嘴角不明所以地微微上揚了一下。
他的左手,剛好拎著留下保護林益的那三名侍衛的頭顱。
饒是自詡殺伐果斷的魏騭也不禁愣愣出神,他先是震驚,而後轉為暴怒,再然後又多出一絲若隱若現的恐懼。因為他深深地察覺到那個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種上位者的霸氣,在他的麵前,魏騭竟是有一種忍不住想要下跪的衝動。
雙方隻有十幾米遠的時候,黑衣男子鬆開手中攥著的三顆腦袋扔在一旁,毫無感情地開口道:
“長安城人人自危,唯恐不能置身事外,可魏提督想的居然是從中謀己,如此膽量,看來以前還真是小看了你們皇城司。”
魏騭的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他咬著牙對那個帶著黑色麵具的男人沉聲道:“我不管你是誰,殺了我皇城司的人,就必須得死。”
“哈哈,隨便你。我就站在這兒,你來殺我便是了。”
輕蔑的笑聲徹底激怒了那名長安提督家的公子,他提起手中的官刀瘋魔了一般朝那名黑衣男子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