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嘭”的一聲向屋外打開,衛寒央擲出去的石子兒順著被彈起的窗戶飛了出去,眨眼間便不見蹤跡,隱沒在茫茫大雪裏。窗外的鵝毛大雪與屋內的一派暖意已然是兩個天地,一方雪花順著灰蒙蒙的天際慢慢悠悠的飛舞下來,和著從雲層裏散散落照下的光線,縱然白天也晃的讓人睜不開眼;另外一角則愜意盎然,溫溫暖暖的,屋內的梨花兒香漫漫順著糊了明紙的木窗飄出去,過雪穿風的與雪中紅梅的香甜交融在一起,金色的暖爐仔仔細細的描著豔麗的花紋,升起一縷縷青白色的暖煙來。
從窗子外望出去,一眼便能瞧見白雪皚皚中的紅梅花樹下輕輕然立了個美人,那美人著一身鵝黃錦繡煙羅裙,身披羽白暗花氅,頭綰青玉滾金白花木蘭簪,眉眼似彎月,清冷卻不孤寂,櫻唇淡雅,聘婷婉婉,綽約生姿,分明是從前仙界郡主池鳳窈。
枝頭的白欞鳥驚飛乍起,在鵝毛大雪中連忙飛走。衛寒央擾了屋外的寧靜,也不覺不妥,唇角噙著笑容,一麵視線沿著窗戶望出去,恰巧看見樹下的池鳳窈轉過頭來,一張鵝蛋臉小巧玲瓏,起初的微微詫異在看到他之後歸於平靜,一麵對著習舊說道:“你自己不想出去,可是有人想替著你的幹苦力,何必來使喚我。”罷了,將左邊英氣的眉毛對著隔的老遠的池鳳窈挑一挑,做出個打招呼的樣子,意示池鳳窈進到屋子裏來。
習舊充耳不聞,剃了茶,又重泡一壺新的,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半點抬眸的意思也沒有。池鳳窈瞧見衛寒央的眼風,唇角扯出一抹澀澀的弧度來,餘光瞄著習舊,還是老樣子。池鳳窈仍舊笑著,將餘光收回來,輕輕的對著衛寒央搖搖頭,意示她不進去,自己轉過身去,裙擺搖曳帶著一股風,帶起飄落在地的雪花一齊盤旋。她想,習舊啊,眼裏始終是沒有她的,她投錯了胎,錯在不是那個人。她一直知道的。
衛寒央隔著毛毛的大雪看池鳳窈逐漸離去,輕笑一聲,大抵是笑她孤寂的背影隱隱有幾分落寞,身上從前倨傲的棱角被歲月的殘忍磨得一分都不剩。池鳳窈隻是個女人,卻淪為那場百年戰爭的犧牲品之一。她很痛,可她不能說。衛寒央想,這是個可憐人,可他並不可憐池鳳窈。池鳳窈的可憐,與他可憐池鳳窈是兩碼事,可憐她,且不說輪不到他衛寒央,他也不會煩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心思。
“不想做苦力,卻想白討茶喝,那你說,你來我這凰溟山,是做什麼?”習舊一雙溫眸淡淡的瞧著衛寒央,但是做出個饒有興趣的模樣來給他看,整個過程,對於池鳳窈,沒有多一個眼神,沒有說一個字。他與她,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她做她的仙子,他做他的孤人,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幹係。就像原來他們本就沒有關係一樣。
“我啊,”衛寒央覺得很無趣,其中習舊占六分無趣,無趣在有個好看的女人送上門都充耳不聞,池鳳窈有四分無趣,無趣在她身上那點堅持被習舊的無趣磨的一分不剩,所以兩個人加在一起就是十分無趣,把衛寒央看的也很無趣,所以他很無趣的同他繞彎子,“我近日聽見個十分有趣的事情,想著這麼有趣的事情總不能隻有我一個人覺得有趣,我仔細想想,你聽了肯定也會覺得有趣,於是我便專程跑來告訴你。”
習舊瞧他一眼,不做什麼反應,將有興趣的模樣收回來,一雙手仿佛砌了白光,穩穩按在身旁兩側的木輪子上,瑩瑩的發亮,一麵向窗戶移去一麵說:“你上回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同我說的,還順走了洛容抉窖子裏的一壺金桔子酒。”說罷便將窗子關上,掩去一方徹骨寒涼的風雪,複又返回剛剛原來的地方。
“錯了,”衛寒央悠悠的伸出手,比了個數字,糾正習舊的錯誤,悠悠的說道:“是兩壺。另一壺是河清,在窖子裏的時候就被我喝了,不過我嚐著味道有點苦,喝了一半就扔了,不知道扔在窖子裏頭的哪裏,我不過瞧著那裝桔子酒的玉壺好看,就順道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