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夜古國南地山崖一座有株梧桐半死,梧桐樹下有個八、九歲的孩子留有一頭散發,守著個氣息奄奄的老者哽咽著喊他師父。老者渾濁的眼難掩悲傷,幾番歎息看向他道:“生死由天不得長生是命,莫過傷心。為師能活這般久早將自己的生死看得透徹,隻是有一恨從始至終不得釋然,多年來似火灼骨,焚我五髒,歡兒,你可曾有過忘記!”
孩子淚眼婆娑的回道:“歡兒未曾忘記,將來有天定要重振陰陽殿聲威!讓當年把師父害成這樣的大仇人血債血償!”
老者欣然點頭沙啞道:“你沒忘記甚好,隻怪為師遇見你過晚,能夠教你的有限。魔門七派各有所長,唯獨我們陰陽殿的武學修法反克魔門諸派又集眾長。當年魔帝多出自我們陰陽殿也為禍根起源。等得為師死後,你去找你蕭叔,讓他帶你拜入七聖門,不管用盡怎樣方法定要取得師門信任,方才有機會進入七聖門三仙閣。三仙閣內藏有一經,是當年陰陽殿滅門時候被他們奪走,記得定要把這卷經取回!就算身死魂滅不得膽怯!以後的路,歡兒你隻能自己走了!為師氣數將近,死於這株梧桐樹下不算多淒涼。為師的時辰要到了,人常說臨死過去的事像走馬燈看過,原來說的真是不假。紅顏易老英雄白發,誰見長生燈不滅。”說罷斷了氣,靠著梧桐樹的頭顱垂下,片片枯黃的梧桐葉子落在身上,好似是在為他送葬。
“師父!”楚歡伏向屍體大哭,親手將師父的屍體埋葬以後,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一路狂奔下山。
山下是茂密原始森林,老林不時傳來野獸嘶吼。這片山脈蔓延數千裏,腹地人煙罕至,走獸成群。楚歡辨別方向疾步快行,跋山涉水西行數百裏地有座古老村鎮。一家酒肆於村入口占地五畝大,門外四丈高的旗杆挑了盞燈籠,寫了一個大紅酒字。來喝酒的多是鄉裏村民,主人家是胡須稀疏穿衣落魄的中年男子。
楚歡來到酒肆找到主人家,難掩悲傷情緒,道:“蕭叔,師父他走了。”
蕭酒泉回道:“你師父的事情,叔全知道,他早有吩咐。人死不能複生,生者悲傷難免不要過於執念。叔去給你整點吃的,張家寡婦燒得一手好菜,她家的娃娃這些年來總嚷著見你,若非山中道路難行,你師父不喜打擾,我早帶她去找你。”蕭酒泉回來的時候後邊跟了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有個皮膚黝黑的孩子走在最後,烏溜溜的眼睛四處打量,瞧見楚歡立馬露出笑臉,跑了過來喊道:“歡兒哥哥。”熊抱住了楚歡。楚歡也抱著她,道:“小魚兒。”
蕭酒泉用胳膊肘碰了碰張寡婦,道:“兩個娃娃青梅竹馬長大,給湊一塊,咱們可以親上加上親,你說好不好。”
“呸,不要臉。”張寡婦紅著臉走開了,在廚房忙碌,片刻端來了飯菜。農家菜肴簡單,味道主偏清淡及鮮美。分是切片菌菇生炒,不添醬油酒醋,微撒鹽巴幾粒,炒開便可食用。第二盤為茶香枯葉龍子夜秋魚,魚似多春柳葉狀,配茶葉炸熟,端來時未曾品嚐,先聞茶葉香氣。第三盤是蘆筍炒肉絲,蘆筍需得趁早采摘,大山地方蘆筍最是新鮮。三碟子小菜比不上繁華地方魚肉佳肴,也是難得美味。楚歡一路行來早就饑腸轆轆,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來。
張小魚雙手捧著碗清水拿來,瞧見他吃相,不由笑道:“楚兒哥哥你慢點吃,小心別咽著先喝口水吧。”
楚歡接過喝下,跳下長凳,回道:“小魚兒我吃飽了,張姨,蕭叔叔,我想快些去七聖門。”
蕭酒泉聽了,歎息道:“要去不用這麼著急,這次拜入七聖門下雖是打雜學徒,也是有不少規矩,隻怕要好些年不能回來了,你再住幾日啟程也不遲,平日裏隱居荒山野嶺,想來也沒怎麼吃得好。那些山果泉水固然不錯,終究還是比不上白米飯的。”張小魚原本不知道楚歡在說著什麼,現在聽來明白過來,嘟了嘟嘴,抓住楚歡的衣角不肯放手,“楚兒哥哥你又要走麼!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玩,陪我玩。”
楚歡看著張小魚黑黝黝的臉蛋,心中雖然有萬般不舍,但是師父臨死囑咐他不能輕視,為難道:“可是,可是我必須要走啊。”
張寡婦見狀扯過自家的孩子,也不理會張小魚哭鬧,隻是抓著她的小手,不讓她再來扯住楚歡,安慰道:“好了,娃,你楚哥哥有重要的事情,以後咱們再去找他就是。”
“我不管,我不管,我隻要楚兒哥哥陪我玩。”張小魚年紀比楚歡還小,留著小辮,哪裏管得大人言語,隻知自己喜歡的楚歡要走,哭鬧起來。
張寡婦無可奈何,隻能放開小魚兒,張小魚哭著抱住楚歡再不肯放手。楚歡心知若是不能解釋清楚,這番要走實在太難,“小魚兒,我又走得不遠,你想我的話,讓蕭叔叔帶你過來就好,你也知道我師父他的脾氣,若是我去得晚了,挨了罵可就要紮馬步一宿,那時候我可再沒力氣陪你玩。”
張小魚哭哭啼啼的仰起頭,一張稚嫩的臉蛋掛滿了淚水,很是猶豫,終究開口道:“楚兒哥哥,我真的可以找你麼,那我們拉勾勾,這樣說話才算數。我聽說大山的外邊很有趣,你不要把咱們生活的花雨村忘記了,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小魚兒便會去把你找回來的,那年爹爹也是這樣走了,就再也沒回來了,他不要小魚兒和娘親了,他是個壞人,你要是也不要小魚兒了,小魚兒一輩子也會很著你。”張小魚伸出小拇指,張家寡婦看在眼裏歎息不已,不由自主的向蕭酒泉看去,見他眼裏溫柔,滿是憐惜,隻覺得多年來淒苦似乎總歸要有個盡頭了,不覺得回以笑顏,麵若桃花帶著紅暈,嬌羞模樣隻因山裏地方傳統不喜女子煙行媚視,她與蕭酒泉相處多年甚少親密,村裏人卻早將二人視為夫妻。
這邊情人相看,那邊兩小無猜道別離,酒肆內喝酒的村民帶著淺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