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如何肯嫁給這瞎子張?
更何況,因為常常去給安容和送飯的緣故,她早已對這村中私塾先生顧琳琅心有所屬,在她的眼中,隻有顧琳琅這等溫和俊美、學識不凡的人才能夠配得上她安秀兒,那容顏醜陋、粗鄙不堪的瞎子張算得上什麼!
可是她若是不嫁給這瞎子張,那她老爹就要去服徭役了,想到安老爹平日裏對自己的好,安秀兒這幾天一直都是輾轉難眠。
她覺得她現在就跟這書上寫的花木蘭一樣,是煩憂不已。
偏偏這顧琳琅又對她緊逼不已,言外之意,是他馬上就要離開這清水村,回自己家了,臨走前,他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
顧琳琅告訴他,他回家之後,打算苦讀一段時間然後去科考,到時候他可是要考狀元的人,她若是跟他走了,日後可就是狀元夫人了。&1t;i>&1t;/i>
每次想到這一點,安秀兒便覺得臉紅燙心跳不已,村子裏麵的人都是這樣說的,她這容貌就該去做富家夫人,如今若是能夠嫁給這俊美無雙的顧琳琅,日後做一個官家夫人,她覺得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顧琳琅平日裏偶爾也會同她說一些故事,那故事中的佳人為了自己的心上人都是願意不顧一切的同他私奔的,若是她真的愛他的話,就應該同他私奔。
至於安老爹麼,等日後自己成為了官家夫人再補償他便是。
安秀兒被這般甜言蜜語的攻擊,她差點信了。
然而昨晚上做了一個噩夢,夢中她真的被顧琳琅哄騙著同他私奔了,可結果是,顧琳琅的家中早已妻室,她過去了隻能夠做一個無名無分的小妾。&1t;i>&1t;/i>
她當時心中淒然,有心想要反悔跑回來,顧琳琅又告訴她:“寧為富人妾,莫為寒門妻,他日後一定會對她好的,所謂的妻妾,不過隻是一個名份而已。”
她又信了,一開始顧琳琅是對她很好,可是後來他就變了,再到後來,他身邊又有了新人,她懷了孕,他的妻子給她灌了一碗大紅花,這一碗紅花下去,她沒死,她的孩子卻死了,她不但終身不能夠有孕,還因此落下了病根。
沒兩年,她日漸憔悴、姿容不再,而她的當初滿心傾慕的秀才哥哥則是將她賣給了一個獨眼的鰥夫,鰥夫心性狠辣,每天對她非打即罵,她偷偷討回家去,才現曾經將她捧在手心的安老爹在那次服徭役中死去了。
她當時不過才二十來歲,村民們都認不出她就是曾經村中的一支花,還以為她是哪來的乞丐婆,對她指指點點,她心灰意冷的站在清水河邊,望著河中麵容憔悴的自己,跳了下去。&1t;i>&1t;/i>
溺水的感覺直到現在還浮現在她的腦海,醒來的時候,安秀兒嚇的出了一身大汗,夢中的一切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的就好像她真的經曆過一般。
那天她起床後,拜了一早上的菩薩。
她曾聽人說起黃粱一夢的故事,她覺得那肯定是菩薩使了法術,讓她在夢中看清楚了另外一條路,所謂的富貴榮華不過全是虛幻。
什麼寧為富人妾,不做寒門妻都是假的。
她就偏偏要嫁給這瞎子張,至少她是正妻,名正言順,另外一個,也好報答自己爹娘的養育之恩,讓自己的爹爹不用去服勞役,可以多活幾年。
第二章婚事
“秀兒,你怎麼不說話?”顧琳琅看著走神的安秀兒,眼中有過一絲不悅,從前她每次看到他都是滿心仰慕的,何曾有過如此無視他的時候?&1t;i>&1t;/i>
“啊,對不起,顧先生。”安秀兒被顧琳琅的聲音驚醒,這才回過神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道:“我就要嫁人了,過幾日顧先生要走,我恐怕不能夠來送別,在這裏提前祝顧先生一路順風了。”
安秀兒說著便提著自己的籃子往外走去,經過學堂的時候還朝自己的侄子揮揮手。
顧琳琅愣愣的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風撩起他的衣襟,他才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本來是手到擒來的傻姑娘,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
安秀兒同顧琳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此刻隻覺得滿心輕鬆,自家破敗的農家小院就在眼前,她跨步走進院子,卻是見到自家娘親梁氏滿臉淚痕,見到她回來,梁氏又歎息一聲,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躲避。&1t;i>&1t;/i>
“娘親,你怎麼了?”安秀兒主動走向前去。
梁氏不說話,安秀兒自己走進屋子,但見家中的桌子上多了一塊肉,兩條魚。
“是張鎮安來過了嗎?“安秀兒問道。
梁氏點點頭,道:“剛剛他跟媒人過來,本來是想要看看你的,我說你不在,他一聲不吭,沉著臉,放下東西就走了。”
張鎮安是瞎子張的大名,說實話,這個名字,安秀兒也是前兩天才知道的,她聽到他這名字,當時就覺得自己是要注定嫁給他為妻的,張鎮安,鎮安,不就是要來鎮壓她的麼。
“既然他帶了東西來,那您還憂愁什麼呢?”安秀兒笑著安撫梁氏,道:“他麵相凶惡,不一定就是壞人,那等長相好看的人不一定心也好,他來看我,還不忘帶東西,這說明將我放在心上,看重這份親事啊。”&1t;i>&1t;/i>
“可是……”梁氏欲言又止,抓著安秀兒的胳膊又掉下了眼淚,安秀兒便拍拍梁氏的後背,安撫她起來。
因著昨日做了那場夢,今日又聽到學子們念的木蘭辭,安秀兒竟然好像一夕之間就長大起來了。
前幾天,她還憂愁不已,以淚洗麵的,然而今日她已經一片坦然了,她雖是女子,但是也要如同花木蘭一般為家中做出一些貢獻才是,如此,才不枉爹娘將自己捧在手心疼愛了十幾年。
那些風花雪月的,她都不想,現在,她隻想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張鎮安再怎麼凶神惡煞,別人再怎麼看不上他,但既然她日後會是他的妻子,就應該維護他才是。
所以當梁氏說起,“那瞎子張麵目凶惡,實在是駭人的打緊……”的時候,安秀兒製止了她繼續往下說,她道:“娘親,您怎麼能夠這樣想呢,別人看不起張鎮安,給他起外號為瞎子張,但您日後將會是他的嶽母,是他的親人,怎能夠跟別人一樣貶低他呢?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娘親你說這話。”&1t;i>&1t;/i>
“你看,秀兒這丫頭多會疼人啊,還沒有嫁過去,就開始為你說話了。”花媒婆站在安家門口甩著手帕,對著張鎮安說道。
剛剛她聽人說安秀兒回來了,便又轉身折回來,打算帶著張鎮安看看這安秀兒,沒想到聽到她們娘兩個說悄悄話了。
花媒婆偷偷的側過頭去看張鎮安的臉色,見他依舊是一臉肅然,無悲無喜的樣子,便有些愣,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了,但她是媒婆,自然是要好生撮合這樁婚事的,便咳嗽一聲,又道:
“放心,花嬸子不會騙你的,秀兒真的是這村裏一等一的好姑娘,長的貌美不說,心地也好,這次是讓你撿到了一個大便宜,若不是安家正好缺錢,秀兒這等好姑娘哪裏輪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