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伊人(1 / 2)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下了許久。

何喻之坐在榻上,麵色蒼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神態散發著滄桑。

離那時,已經過了幾十年,細細算來,有二十年。

他未娶妻。

說是為了等待,不如說是尋找。

他親自尋找。

但說尋找,還不如說懷念、遊玩。

明明是不相識的陌生人,可那個女子仿佛在他腦子裏紮了根,揮之不去。

他還依稀記得,二十年前。

那時,他還年輕,隻有十七。

……

周圍一片寂靜,原本淅淅瀝瀝的雨聲慢慢放空,何喻之仿佛回到了過去,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天。

景色太美麗太凝實,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真真切切的場景還是縹緲的虛幻追憶。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過莊生夢蝶。

世界上總會有那麼些人眷戀記憶,選擇忘記逃避現實,投入到美好的夢境中。

似乎有一道模模糊糊辨不清男女的聲音縈繞盤旋在心頭耳畔,告訴何喻之:去吧,那是你希望的。

何喻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沉淪其中,堅決的連他自己都驚詫。

本以為對那萍水相逢的白衣姑娘不過是簡單思慕罷了,卻沒想到竟然情根深種至此。

令人吃驚。

……

二十年前,乍寒乍暖的初春。

江南。

近日景色極好,河湖之水解凍,江水順東而流,水中又有水草隨風擺動,多多少少的各色鯉魚歡遊。

大多草木已經冒了嫩綠新芽,尤以楊柳最為突出。

微風輕拂,柳條纖細隨風擺動,幾片翠色葉子落下,水麵蕩起幾番漣漪。

郊外竹林,竹竿筆挺,青翠欲滴,與幾朵含苞未放的桃花相襯,花紅竹綠,遠處又有青山在雲煙之中,似有似無若隱若現。

更有細雨如絲緩緩落下,使得水麵蕩漾出幾層漣漪,草木枝條更顯得青翠欲滴。景色愈發動人。

一派春景,煞是好看。

身穿藍衣裳的書生手持著書經,麵貌儒雅,斯文俊秀,渾身散發著一股爾雅的書卷氣。

此人正是何喻之。

他走在青石地上,神態間不見焦慮之色,腳步卻是快的。

今日出來,他並不曉得會下雨,因此並未帶傘,如今倒是濕了衣裳。

不過好在雨勢不盛,下的也隻是毛毛細雨,衣裳濕的不多,隻是稍稍潤了些。

前麵的湖邊好像有個亭子,何喻之打算到哪裏去避雨。

這般想來,他又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待望到了亭子,他方才舒了一口氣,連忙疾步上前,準備走到亭子裏避雨。

何喻之的身上並沒有濕透,可到底是淋著了,濕了幾塊,在身上披著有些難受,他估摸著等雨停了立刻回客棧換衣。

隻是還沒有走到亭子裏麵,何喻之便愣住了,就算雨水打在他臉上、衣衫上,他也渾然不覺,隻是怔愣。

亭子裏有一個膚白貌美的少女。

那女子長著一張瓜子小臉,膚色欺霜賽雪,吹彈可破。眉不描而黛,細如柳葉,彎似牙月。睫毛細長。一雙杏眸顧盼生輝,煙波盈盈,望穿秋水。鼻梁小巧玲瓏。唇不抿而朱紅。三千青絲分為兩半,一半輕巧的挽成少女發髻,另一半如同流瀑雲綢,披散在肩頭、後背,長發及腰,黑發白膚。

她身穿樣式簡單的白煙羅裙,手中還持著未來得及放下的純白色十二骨油紙傘。她整個人身上有一種江南女子獨有的溫婉可人,渾身卻又散發著清麗秀美的氣質。看起來好似脫俗出塵,仙姿縹緲的月宮嫦娥,又如從潑墨畫上的水墨竹林中走出來的卿卿伊人,空穀幽蘭。

何喻之有些怔愣,然而,在他愣神之際,雨水卻是完全浸濕了身上的衣裳。

他來不及多想,邁步進了亭子。

那女子見到何喻之進了亭子,眼中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驚詫。麵上卻又不曾失了禮儀,十足的閨秀模樣。

一隻蔥白如玉的纖纖素手遞來一張繡著芙蓉的四方錦帕,何喻之下意識的接過,待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手帕緊緊攢在手裏,灼熱發燙,被汗水浸濕。他不由得臉龐微微發燙,再一次神遊天外。

“公子。”

許是見到何喻之麵對她時的怔愣之態,又或許覺得何喻之這樣一眨不眨盯著她看不合禮數,女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啊。”何喻之回過神來,連忙哪雪白手帕擦了擦衣裳,然後像丟燙手山芋一般將帕子半推半塞的還給了女子。

他心中暗惱自己如此盯著一個妙齡女子看失了禮儀,麵上卻依舊矜持道,“抱歉。姑娘,在下今日出門,不曾料到降雨,因此並未帶傘。在下看到此處有個亭子,想來可以遮雨,沒想到姑娘身在此處,方才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