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沒入無盡的幽黑之中,久到她以為不會再有回應的時候,他鼻音濃重的輕輕“嗯”了一聲。
宗夏知道他一直不喜歡自己和小染走得太近,就連她自己也知道,小染對她的憎恨已經深到了無法化解的地步。
可終究還是她的妹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這份類似於家人的情誼,是不能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況……小染現在懷了孕,孤身一人一定生活的很辛苦。
宗夏忽然想起前段時間在電視中看到的新聞,安澤似乎和小染走得很近,這一點阿洛也有提到過。安澤老家同樣在京城,小時候還和月蒼是鄰居,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去問問安澤,說不定能知道些小染的近況。
在簡單的休息過一夜之後,第二天清晨,宗夏和沈月蒼便帶著外婆一同上路了。
冬天的早晨總是一片灰蒙蒙的,空氣中似是漂浮著白霧,昏暗的天空還隻是一片蒙蒙亮,不過小鎮的人們都很勤奮的早起,在這樣寒冷又黑暗的時間便能夠聽到家家戶戶燒火做飯的聲音,伴隨著山間清泉的叮咚聲,祥和又安寧。
或許就是因為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宗夏才會越發對安穩的生活心生向往,假如可以的話,等她老了也要像外婆一樣回到這裏來居住。
當然,如果他也願意一起跟來,那就更好……
幽深叢林中,兩盞亮如猛虎眼睛的車燈由遠至近,漆黑的車身安靜的行駛在小路上,卷起的風刮彎了道路兩邊的雜草,凝聚在枝椏上的雪堆“啪嗒”一聲跌落。
宗夏歪過頭望向駕駛座的沈月蒼,在她還睡眼惺忪的時候他已經精神滿滿了,據說他小時候上學那會兒每天都是淩晨四點就起床,因為沈家當時住在郊區,所以每早從家裏跑步去學校,不僅鍛煉出一副好身體,在冬天迎著刺骨寒風去跑步,更是想打瞌睡都難。
沈老爺子一直把他當作繼承人來培養,所以對他更比別的人都要嚴厲,當時小小的他因此受過了很多的苦,讓人心疼的同時又不免心生敬佩……
他背脊僵硬的挺直坐著,眼角餘光不經意的掃過身側的宗夏,見她正雙手撐頭望著自己笑,心底早已揪亂成一片……這些天她總是望著自己傻笑,是在醫院吃藥吃傻了麼?雖然她本來就很傻,可那目光直叫人瘮的慌。
後座的外婆看著前麵兩人“眉來眼去”,卻又都不說話,十分不適應這種怪異的氣氛,便打破沉默開口問道,“夏啊,我們多久才能到京城啊?”
其實宗夏和沈月蒼之間經常都是這樣的,一個不善於說話,一個害羞得隻知道傻笑,宗夏自己都已經習慣了,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合適。
“外婆,我們要去T市,然後坐飛機去京城呢!”宗夏回過身笑眯眯地對外婆解釋道。
“飛機啊……外婆還從來沒有坐過飛機呢。”
外婆的話讓宗夏感到心裏酸酸的,外婆大半輩子都守在小鎮裏,年輕的時候為了外公而活,外公走後又為了爸媽而活,直到最後的最後,爸媽也去世了,她便守著最後的家而活。這麼多年,竟然從沒有機會去過外麵,宗夏覺得深深的虧欠,讓外婆孤獨了這麼些年。
“沒事兒,外婆,等回來的時候咱們也坐飛機,好不好啊?”宗夏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眼中充滿了期望的光,“等以後,我多抽時間陪外婆去更多地方旅遊,外婆想去哪就去哪!”
她像個孩子一樣憧憬著未來的生活,她最溫暖的小家裏,一定要住著她最愛的人們。
做老人的最欣慰的就是孩子們的孝心了,外婆自然也不例外,一個勁的點頭微笑,不管夏說的話會不會真的去實踐,光是聽起來就很令人開心了……
天色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變亮,原本黑壓壓的道路此刻也變得清晰明了起來,車速也跟著快了許多,快中午的時候,一行人終於回到了T市。
外婆的行李也就幾件換洗衣服,在得知要去京城住幾天的時候還很害怕,擔心自己一個燒飯婆子帶出去會讓宗夏丟了麵,可她一再請求之下,也隻好答應下來,免得到時候沈家那邊再覺得她嬌柔捏造,反而更讓夏難以做人。
其實外婆的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宗夏就從不覺得帶她出門哪裏丟人了。
這可是把她從小帶大的外婆,是她最親近的人,是她放棄了全世界,也絕不會丟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