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泩有些想不起第一次見到林厘的時間了。
但卻記得細節。
記得天蒙蒙灰,留了幾道抹布印子的窗外飄著小雨,像蠶絲那樣的。
教室裏很安靜,林厘就站在缺了角的講台上,穿著件雪白的小襯衣,與這昏沉的清早,顯出一種強烈的對比。
其實也不能算作“站”。小縣城裏的小學不太講究,班主任並沒有太正式地介紹這位新成員。他頂多算從講台上走了過去,順著指向,坐到了顏泩的斜後方。
隔得挺遠。
總是麵目嚴肅的班主任簡單說了幾句“好好相處”的話,便講起課來。
顏泩學習向來認真,自然便轉回了放在林厘身上的目光,小小的身子端坐在畫了三八線的長桌後麵,一手壓著書,一手執筆記字,抬頭望著黑板的樣子,像是望著自己燦亮的未來。
打鈴後,大多孩子都竄出了教室,與朋友三五成堆玩起那些兒時的遊戲。隻幾個開朗善交的留了下來,興奮地搭訕新同學。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年紀,好像不管男女,或多或少都藏深一絲羞意。
很不幸,顏泩她,藏得比較多。
藏得多,情竇卻還開得早。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自那擦過講台的白襯衣晃眼之時,也或許是她站在門外暗惱自己不敢上前之時,那個與這灰牆教室的陳舊有些格格不入的男孩,便成了她目光情不自禁的追逐所在。
早上進了教室,非得狀若自然地看一圈,掃過那銘記於心的位置,又飛快地掃回來。明明時間尚早,座位上根本沒人,但顏泩覺得,隻看座位,她也有些心驚膽戰。
她撿橡皮的次數也變多了,往後扔一點,抬頭時便能不為人知地偷得一眼。有時候扔得不好,遠了,撿不著,她也要在皺眉轉頭時掃個那麼一回。英語老師最得她心,因這老師上課頗愛穿下走道,顏泩一雙求知若渴的眼睛跟著人走,“作案”極為方便。
當然,隔得遠,這般瞧著,其實也看不清,但她心裏甜,很是自得其樂。
如此春日,美人佐學,多麼提神醒腦。
然而,好東西嘛,藏也藏不住,這眉目好看的小男孩自然也不會隻吸引一個顏泩。
有的人生而如花,天生便招“狂蜂浪蝶”。
顏泩排在隊前,遠遠瞧著抱著陶瓷小熊告白的羊角辮姑娘,心頭真叫一個晴天霹靂。小學那年紀吧,能藏點喜歡就算不錯了,但顏泩這姑娘天賦異稟,將那奇怪的酸意掐頭,愣是大笑著跟一幫同學起了哄。
好在林厘高冷,一言未發站回隊中。那羊角辮姑娘紅了臉,抱著肚子上帶心的瓷熊,也站回隊中,自此偃旗息鼓。
顏泩鬆了老長一口氣。
從那以後便也認識到一個事兒,高嶺之花,不是凡物,輕易不可攀摘。
後來的三年到小學畢業,來來去去多少小姑娘折在林厘手上,顏泩“自愛”,沒敢去體驗一把。
要問小學她有何遺憾,想想,便是這三年左右來回,換了那麼多次座位,竟然沒一次貼到林厘邊上,真是氣煞她也!
但再氣也已經畢業了,顏泩去了一中,而林厘則回了z市。
她情竇已開,卻從沒想過要追著人糾纏不放,非要不可,況年少的心思,作不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