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憔悴的女人肌膚沒有一絲生者應有的健康光澤，戴著氧氣罩，緊閉著眼睛沉睡著，平靜的就好像沉睡一般。
床邊，女人的丈夫痛苦地捂著臉，喃喃自語著做最後的掙紮。
“嗡嗡嗡！”褲兜裏的手機突然一陣的顫動，有人來電話了。
男人陡然被驚醒，隻有驚，沒有喜。
緊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深深呼出一口氣，男人拿出手機，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那個名字，麵對著床上的病人，他心中有愧。
拿起手機到了走廊上，還反手把病房的門關好，他才接聽。
半晌後，男人重新進入病房，這次，眼裏堅決許多。
坐在病床邊，男人拉住女人的手，碎碎念著道歉。
“玉兒對不起，咱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咱媽身體不好常年吃藥，甜甜眼看就要上小學了咱家讚助費都拿不出，家裏實在是負擔不起了......玉兒對不起，茹茹已經答應我，等結婚後就可以把戶口落在這裏，甜甜也可以上重點學校，她還喜歡唱歌跳舞，以後可以請最好的舞蹈老師單獨培訓，咱媽的病也不用擔心了，為了甜甜，為了我，為了咱媽，玉兒，對不起了......”
男人手伸向氧氣罩，顫抖著，猶豫著。
病床上，蓋著氧氣罩的病人突然弱弱的睜開眼，虛弱卻堅定地看著他。
“玉兒，你這樣也痛苦對吧，一年了，家裏的積蓄都耗光了.....我知道，你是愛我的，當年我們一起從農村考出來，是你放棄了自己上大學的機會打工掙錢供我上大學的....我爸去世我媽心髒病突發時是你千裏迢迢趕回老家替我盡孝......老家地震的時候我被壓在廢墟裏是你不顧危險在廢墟外鼓勵我支持我，我才堅持下來........那次車禍，要不是你推開我，也許今天躺在這裏的人就是我.....是我沒良心，可是我張家不能沒有後人，你如今這樣不可能再生一個........茹茹已經懷孕了，醫生檢查說是個男孩，對不起，玉兒，對不起......”
說到兒子，男人立刻下定決心，閉上眼，手堅定地放上氧氣罩，然後，取下來。
病人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在痛苦也始終睜著雙眼，直直地看著他，看著眼前青梅竹馬的丈夫，他們曾經在貧苦歲月相濡以沫，曾經在生死關頭相互支撐，卻最終敵不過艱難的現實。
男人愈發死死地閉著眼，不忍直視，最後索性轉過頭不看她。
“嘀——”
心電圖成了一條直線。
男人大腦突然空了，睜開雙眼，呆滯的看著眼前。這豪華的單人病房，還是一個月前茹茹讓人安排的，畢竟作為市醫院院長的女兒，這點小事對她來說輕而易舉。也許，從那時開始，茹茹就決定讓玉兒直接“病死”。
轉過頭，男人陡然一驚，病床上的妻子麵容削瘦，眼睛更顯大而突出，依然直愣愣冷冰冰地瞪著他，訴說著無言的憤怒。
死不瞑目。
七歲相識，十七歲相戀，二十二歲結婚，二十三歲生下女兒甜甜，三十歲時出了車禍，四肢重創生活不能自理地在床上躺了將近兩年，最後死在自己丈夫手下。她為他付出青春，付出愛情，最終，也付出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