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二十二年,春。
我朦朧之中有些意識,反反複複的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孝則!
那是他的乳名,全大曆國,也隻有我知道這個名字。
我抱著頭,在床上亂滾。
是的,我不想記住這個名字。
他是我不願承認的記憶。
“小姐,你又做惡夢了?你忍忍,大夫馬上就來了。”耳旁又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而聽著很急切的樣子,我在她的聲音中聽不出惡意。
將近三年,如此反複,我想那個女子肯定很厭惡我了吧,就像孝則那樣。
隻是,每次我亂滾在地,她都會照顧我。
春雨又淅瀝瀝的下著,陰陰沉沉。
彷佛回到那年,大曆十五年,我年華正好時,前去明心寺還願的那天。
雲茄扶著我,走上石階上,我抬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他。
他一襲紫衣,修長的身軀微微向我這邊轉來,那雙眼睛正看著我,是滿滿的深情,仿佛我們很早就是戀人一般。
他就是孝則。
孝則,他是大曆最年輕的皇帝,他三歲繼位,改國號為大曆,此時正是十八歲的少年。
當時,我不知道,他乃是九五之尊。
他在我眼中,也隻是個長得瀟灑俊逸的富家少爺,我們的相遇,也如同戲文中的一見鍾情,兩情相悅。
他俊秀瀟灑,我傾城絕豔。
隻是一切,都不過是個錯誤。
若是早知道,我一定不會借傘給他,直接送給他,以免來回相見,可惜,沒有如果。
我是丞相府嫡小姐,因為自小身體羸弱,有人斷言我活不過二十歲,所以,接觸最多的是大夫和寺廟。
大夫能緩解我身體的病痛,寺廟給了我生存的寄托。
我也不知道,我為何生來疾病不斷。
府裏老人說,我本不該出世,是我的爺爺借著權貴和錢財向別人買了命。
這個命,不是我的,終有一天,是要還回去的。
所以那日,明心寺的空言主持特意讓我點一盞還魂燈。
至於用意,我一直不懂。
我想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明白這些。
因為,我的腦袋很疼,像被人切開一般。
但是這種痛,卻能很好的讓我回想起這個夢,但那又不像是夢,因為痛得很真切。
夏雷轟隆聲,讓我感到很恐慌。
就像那個夜晚,我在辭舊院內一個人披頭散發,卻被雷聲嚇得無處躲藏一般。
那時候,我是恨他的。
我恨孝則!
我十六歲時,他將我以國禮娶為皇後,卻沒給我一日盛寵。
大婚第二天,他把我送進了辭舊院。
辭舊,辭舊迎新麽?
為何又在我三年困居辭舊院內,始終六宮無主呢?
看似有情又無情,真讓人心碎。
輾轉多年,窗外的葉子黃的沒了力氣,紛紛落地歸根。
因為最近無人送衣物食量,所以我隻得自己動手在院內種些小菜。
秋天時分,我會慢慢清洗著水果蔬菜,這時候醃製的果蔬,冬天就能吃了。
辭舊院那麼大,有時候大半年無人問津,隻有我一個人自言自語。
我很久沒看過人過來了,那些辭舊院外的人,還活著嗎?我的父親和母親還尚好?還有他,孝則!
不!我希望孝則死了!因為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