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人唇邊終於泄氣似的溢出一聲極短促的歎息，兩隻手端起茶杯，送到嘴邊卻遲遲沒有抿一口。
細長如玉的手指上，塗了丹蔻的指甲一顆一顆，圓圓的瑩潤極了。
“你打算怎麼辦？”
蘇梓聽見這話怔神了片刻，腦子轉了轉，才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
裴與歡是在問她，打算怎麼處理裴慕昭和穆如晦的事情吧？
她抬眼瞥見女人臉上語重心長的擔憂神色，十幾歲的人一副鄭重滄桑的模樣。蘇梓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麼怎麼辦？涼拌唄！三娘啊，怎麼感覺你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上心？”
她的嘴角彎彎的，眉眼柔柔的，冷淡的神色裏笑意千辛萬苦覆上眼角，卻未到眼底。
裴與歡知道蘇梓這聲開玩笑，是為了活躍一下緊張的氣氛，眼底驀然酸意上湧，滿心話登時說不出來。
神情冷淡的女人笑聲過後，昏暗的室內是更加無法言說的寂靜。
蘇梓瞧著垂下眉眼低頭不語的裴與歡，緋色的唇邊的弧度就僵住了，她仰了仰頭，狹隘的視線裏是黑漆漆的一片屋頂。
麵色如同四月的涼雨，女人仍舊昂著臉，蒼白的扯了扯嘴角，清瘦虛弱的臉上仿佛猶如枯樹漸生紅花一般。
她也是那麼美好的，即便這時候麵容普通，可眉裏眼裏的神色柔柔的不像話。
蘇梓恍惚中倏然開口，喃喃道，“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她像是在問與歡，也像是在問自己，更像是在問那個身體隔了幾步路子心卻似乎距離十萬八千裏的裴慕昭。
裴慕昭啊，我能怎麼辦……你的阿梓，能怎麼辦？
茶盤旁邊一盞溫柔的燭火，裴與歡眉心微皺，映照在暖暖的花火裏，光色迷離，人也迷離。
眼前的蘇梓太陌生，就像什麼呢，像迷途的羔羊一般。
可她記憶裏的女人，卻真是一頭巨龍，凶猛又天真，強大不孤獨。
可即便蘇梓心中困守一隻惡龍，卻也為裴慕昭藏有溫柔宇宙。
裴與歡瞧著麵容蒼白神情美好的女人，蘇梓平淡的眉眼中暈出淡淡的痛苦神色。她的愛和恨，那麼飄渺，像是隔著數重紗一般不透徹。
裴與歡沉默，而後開口。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怎麼想的，但我已經自作主張將他們留了下來。我是怕，是怕那個叫晦兒的和裴慕昭兩人回到了夏棲，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兒來。留在帝姬府，至少我們能看著他們啊，倒不至於這小狐狸精真的將皇兄的魂勾了去。”
她的話很不平靜，蘇梓的神色卻是平靜的不像話。連裴與歡一個局外人，都覺得穆如晦和裴慕昭很可能會勾搭在一塊兒。
她呢？裴與歡怕，她更怕。是她的裴慕昭，是她的心上人啊。
可是蘇梓居然笑出聲來，如同雨後清風，吹過拂過的時候都帶著一種本人特有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