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的角落

常說:父母間經常吵吵鬧鬧會影響孩子的成長,誰能料恩愛夫妻的孩子居然也有那麼多令人煩惱的成長問題呢?

父母親之間情意濃濃,緣何兒子卻體會不到這關係中的甜蜜,反而對親生父母表現得親情淡漠,令父母感到寒心?

本案例向您展示一個冷漠、孤僻、固執,經常吮吸大拇指、酷愛小螞蟻的少年——多多,他已經輟學在家,成日與《魔獸世界》為伴。

年幼時多多與父母在一起的時間較少,成長過程中缺乏足夠的關懷,過度恩愛的父母將給他帶來怎樣的疏忽和冷落,而他情感需求的苦苦尋覓在屢屢落空後,又會有怎樣的結果?

現實生活中有千千萬萬的留守家庭,希望他們的孩子能盡量避免去重複類似的傷害。

遺忘的角落一、獨自成長的小海龜

多多出生在一個城市家庭,從小和他的親生父母接觸較少,半歲的時候,就被帶到另一城市的爺爺奶奶家遠離父母居住。兩歲半以後,他又被帶回出生地寄住在姥姥姥爺家,雖然父母的住地離姥姥家很近,但他們似乎都很忙,忙得很少露麵,偶爾到了晚上把小多多帶回家睡一覺,第二天一早就給他送回姥姥家,但即使這樣的見麵機會也是少之甚少。

有時周末多多也無法享受父母對自己的關愛,因為多多的父母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兩人需要有時間單獨相處盡享二人世界,他們更多地沉浸在自己的需要中,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心孩子,好像多多可以天生天養。其實在他們眼裏,這個孩子是意外的第三者,冒冒失失地闖入了他們甜蜜的生活,像個不和諧的音符打亂了原有的節奏。

可是,姥姥姥爺也不能把所有的愛都放在多多的身上,因為還有舅舅家年齡相仿的表弟和他一起長大。即便如此,多多依然感覺童年是迄今為止最快樂的時光,他忘不了那時候自己經常在外玩到很晚回來,都是姥姥把他找回去,偶爾姥爺還會帶他上街買玩具,或者能幸福地睡在姥姥的懷裏,可同時讓他嫉妒的是,好像這樣快樂的時光總是更多地屬於表弟。在童年的記憶裏,多多永遠是那群玩耍的小孩中回家最晚的那個,他每次都目送別的小夥伴們被爸媽喊回家,自己還在外麵待著,其實是在等著姥姥叫他回家,姥姥似乎也習慣了,總是等到天很黑了才把他叫回家。

當多多一個人的時候,他經常趴在地上觀察小螞蟻,也喜歡小昆蟲小狗等動物。螞蟻可能是他最親密的動物了,他有時候會花上幾天的時間去觀察被搗碎的螞蟻窩的變化。直到現在,他還依然對螞蟻津津樂道,來到治療基地以後,我幾次從治療室的窗口看見他蹲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地麵,估計就是在進行他小型的螞蟻實驗。

多多記得讀幼兒園時,最大的夢想就是每天中午能回家,可是幼兒園裏規定中午小朋友們都在一起睡午覺不許回家,他總是隱隱擔憂,中午不回家就會失去什麼似的,根本沒有心思睡覺。

多多不明白爸媽為什麼總是那麼忙,住在離姥姥家那麼近的地方,也不來看自己,近在咫尺卻又像遠隔天涯。他感覺爸媽對自己置之不理,很少關心自己去哪兒了?在做些什麼?在和誰玩?也沒有興趣聽聽自己和小夥伴們在一起玩耍時的經曆。

孩子童年時能得到父母的愛和照顧,長大後內心才會擁有安全。孩子到了六個月大,就會意識到自己與父母彼此分離,這使他們感覺無助。孩子特別是兒童,最大的要求是歸屬感和安全感,甚至是初生的嬰兒,對母親的愛撫也有積極的反應。四歲以下的孩子,常可能出現害怕被父母遺棄的焦慮。他們知道依靠父母才能獲得生存,遭到遺棄就無異於死亡,所以害怕任何形式的遺棄。

家長如果忽略孩子的存在,對他不聞不問,表現得漠然和拒絕,這不但會損害孩子的自尊心,還會損害其自信心,他會認為自己不夠好,在父母心裏自己是無價值的。

在治療中,有時單一的或兩三種的技術是不夠的,經常會將各種治療方法進行整合施治,沙盤遊戲也是治療技術中的一種,多多強烈的被遺棄感也表現在他完成的初始沙盤遊戲中。

沙盤遊戲是瑞士分析心理學家多拉·卡爾夫所創立的一種心理分析和治療方法。遊戲主要是通過數千個沙盤遊戲模型,加上沙盤和沙子所構造的形狀來呈現沙盤遊戲者的“世界”。沙盤模型有:人物(如小女孩、小男孩、警察、魔鬼、超人、丘可比等)、動物(如恐龍、大象、白兔、小狗、唐老鴨、米老鼠等)、自然風景(如植物、樹、岩石、貝殼、卵石、食物等)、交通工具(如轎車、摩托車、飛機、坦克等)、建築物(如房子、橋梁、路標、欄杆、路墩等)以及戰爭武器和現代生活用品等。這些微型模型代表無生命和有生命的存在,代表外部現實世界和內部想像世界中都可能遇到的存在。

患者在自由、受保護、共情、理解的環境氛圍中,創造並體驗其“自己”的世界,利用沙盤、沙子、水和沙具把各種意象和情景呈現出來,在遊戲中獲得一種心理的整合性發展。與繪畫投射測驗一樣,在沙盤遊戲中,任何一件沙具,也是充滿了象征性的語言。沙盤遊戲既有診斷功能也有治療作用,病人在沙盤遊戲治療過程中完成的第一個沙盤稱為初始沙盤,初始沙盤所帶來的信息和意義是重要的。初始沙盤為治療師提供了治療方向,因為它經常會在象征中為治療師提供很多信息,例如關於病人的問題本質、治療的預後以及治愈將如何出現等。

在多多的初始沙盤裏,如下圖所示,左邊是海邊的沙灘,右邊是原始人居住地,最顯眼的是在沙灘上刻意掏了一個洞,有隻海龜背對著洞放著。他告訴我海龜孵完蛋就走了,這是烏龜的特性。在此處他使用烏龜,實際上是把幼年時被拋棄的體驗聯係起來了。在關於烏龜生命周期的知識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小烏龜從未見到過媽媽,烏龜媽媽在烏龜出生之前就拋棄了它們,它們也從未見過父親。在孵化時沒有父母的照顧,沒有人教也沒有人保護。

沙盤遊戲的主題所投射的有可能與其成長曆程中的創傷事件緊密相關聯。沙盤遊戲的沙景既投射了兒童活動的軌跡,又表現兒童心靈深處的“情結”和人格特征,通過遊戲將內心的生活在一個特殊的環境中表達出來,達到兒童自我治療與人格整合的作用。

二、自 我 陶 醉

到了上小學的年齡,多多開始回到父母身邊,但自己的爸媽不像同學的爸媽,懂得關心孩子,如果下雨了會送傘到學校,每天上學放學來學校接送。多多說他小時候對這些細節很在意,認為父母不愛他,不關心他而沮喪萬分,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他這樣的自我安慰實際上隻是一種無奈的抗爭。

如果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父母對孩子缺乏關愛,照料得不盡心盡職,或隻是以自我為中心,孩子將在此期間得不到充分的支持,感覺自己的存在是無價值或者無意義,他們將以虛假的自我來加強脆弱的自尊。這也是傳統精神分析所說的自戀,即內驅力從外界撤回,心理能量指向了自己的內部。這樣的人,愛自己而不能夠愛別人,因為他們不具備去愛別人的能力。

在最初的治療階段,他首次來到治療室便將室內的布置和裝飾做了一番挑剔的評價,在做初始沙盤的時候也對模型表示不滿,在擺放時嘴裏念叨著動物的比例太小,海中的動物太少等之類的埋怨。

他努力在我心目中構建他與眾不同的形象,告訴我他是一個珍貴而且特別的人。他確信自己與別人相比有特殊之處,有著不同尋常的思想和行為,在公眾場合總是顯眼。他曾經說最大的夢想就是搞一項科學實驗,專門用來造人,我問他為什麼不有朝一日自己生養?他說:自己的基因倒是絕對優秀,隻是擔心會遺傳來自於母親的不良基因,不能保證孩子的質量。

盡管目前多多的生活狀態已是一團亂麻,他依然理直氣壯地堅信自己的過人之處。

多多在人格特征上所存在的問題,勢必會影響和心理醫生的合作,他缺少內省,缺乏對自我改變的期望,因為在幫助多多的自我評估中要觸及他“不如別人”的核心信念,這將遭到他防禦性的抵抗,因為他寧願認為問題的根源是外在的。

所以在最初的治療關係的構建上,對多多本身存在的優勢給予了積極良好的反應和評價,比如欣賞他對生物學、曆史學知識的廣泛了解,對文學的喜好,對科學實驗的關注,擁有較強的思考能力等,同時也讚揚他能夠非常準時準點地來到治療室,來強化他對治療本身的支持。以上這些都是為了滿足他對人際交往的期望,從而使他進入到治療關係中。

一旦與他建立起了良好的治療關係,接下來我便試著挖掘他不良認知背後的原因,緩慢地對其進行挑戰。

每次在治療基地看見他時,他都是麵帶自信的微笑,好像提醒所有人自己在時刻愉快著。在治療室裏我問道:“你好像心情不錯?”他驕傲地回答:“嗯,我一般都是這樣。”

多多認為一個人應該經常保持舒服快樂的狀態,如果他有些許感到負性情緒,似乎意味著自己的無能和不優越,他竭力避開消極的情感體驗,而在治療中我刻意讓他體驗了失望和焦慮。

他認為自己的方向不是考大學找工作,而是搞電腦研究,所以在遊戲中時間比較多,我問他:

“電腦有很多方麵,你研究哪方麵的?”

“對外掛有興趣。”他回答。在網絡遊戲中,外掛專指各種作弊程序。由於外掛的強大功能,使得網絡遊戲的遊戲規則和價值觀幾乎被完全顛覆。

“那外掛實際上是一種程序設計,看來你已經有這方麵的基礎了,不錯呀?”我準備層層深入,不給他找借口的機會。

“……我……”他支吾了一聲。

“你懂得計算機語言?”我忽略他的吞吞吐吐,繼續發問。

“那個……我想自己學段時間就沒問題了。”他在努力維護自己的形象。

“嗯,現在大學裏都開設了這方麵的專業,我知道你對大學不感興趣,但可能有所了解,如果往這方麵走,在大學裏會需要自學什麼基本課程呀?”

“可能要學高等數學吧……”他的表情已經顯得不太自然。

“嗯,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研究外掛的想法呀?”

“兩年前吧……”他回答。

“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兩年了,學習結果如何,難嗎?”我知道他根本沒有自學相關書籍,但需要和他進行細致的討論,引導他挑戰自我。

“我……沒怎麼學,覺得高數是比較枯燥的東西。”他的回答沒有反省自己脆弱的行動力,也沒有考慮自學高數的學習能力,我估計他根本不了解高數就給下了定論。

“看過高數的書嗎?”

“沒有,聽別人說過挺枯燥的。”多多的臉上到這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他一貫的笑容,有些焦慮地東張西望。

“啊,你不像是那麼容易被別人意見左右的人呀!”我假裝不解地問。

他辯解到:“我也翻過幾頁,都是公式,挺死板的,不適合我。”

他現在正在艱難地死扛著,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我笑著說:“如果你遠遠地看了銀醫生幾眼,還沒和我說上幾句話,甚至長什麼樣都沒弄清楚,你就能告訴別人我是個不能交往的人嗎?沒招你沒惹你呀?你就忍心把我一棒子打死?虧得我不是那倒黴的高數。”

他的嘴角往上翹了下想笑沒笑出來,神經略放鬆了些。沒等他開口,我接著溫和地問:“你好像不太了解高數,卻給它下定義?對不對?”

“大部分事情我都是通過自己的邏輯推理得來的,而不是自己去做。”他邊說邊把身子往後一靠,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能感覺到他沒有發出來的一絲怒氣,為自己的形象已經被我“無情”地破壞,但一時間又找不到能替自己辯護的詞語。我已經在衝擊他的底線了,這會兒應該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你曾經告訴過我,你是適合搞創作研究的人才,通過前段時間的交流,我已經感覺到了你豐富的想像力,這是從事創作的一項重要能力,現在又知道你同時在關注自己的推理能力,我能感覺到你的努力,那每次推理的結果讓你自己滿意嗎?”

“有時候……會完全一樣,偶爾有……一定……的距離。”他低聲地在挑著字眼慢吞吞地回答。

在後續的治療中,可以發現多多有一套自己發明的理論,用來解釋目前不滿意的生活狀態,而且頭頭是道地安慰自己。如他認為自己是有理想的,經常有閃光的奇思妙想,在自己不想去辦的事情麵前便說順其自然,所以在治療中和他討論了幾組概念的區別:“理想和空想”,“奇思妙想和胡思亂想”,“順其自然和放任自流”。

在最初將多多帶入消極情緒的體驗時,他把我當成一種威脅,表現出了反感和不能適應,有兩次刻意在預定的治療時間內遲到了。這種我引導他進行的自我挑戰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挫折,我能理解他的憤怒、羞辱和空虛。我在努力地啟發他反思問題所在的同時,盡量策略性地處理自己對多多的評價和反應。

在治療中,我也特別提醒自己的語氣保持輕鬆,以一種推心置腹的狀態和他交流,減弱他對我的敵意,讓他感覺到我不是在刻意批評他,即使他的缺點暴露,他仍然是可愛而且值得尊重的。慢慢地,他開始產生一種矛盾的情感,是完整地接受治療還是拒絕對自我進行剖析和評估?隨著治療的前進,到最後他能夠理解到:心理醫生不是想攻擊和傷害他,而是想和他一起尋覓一條積極的自我強化的途徑。

總之,多多的人格缺陷的誘因在於兒童早期缺乏足夠的父母關懷。在治療中,心理醫生會被患者理想化,應該在情感上充分滿足患者童年對於父母關愛的需要,在此基礎上,讓患者發現自我的不良關注、認知上歪曲的信念,從而修複和重建健康自我。

三、真實的渴望

多多由於缺乏需要的關愛,性格表現得冷漠、孤僻,不易與人溝通,對很多事持懷疑態度,這也對他的人際交往產生極大的障礙。他不相信人與人之間能夠建立真正的友情,對他人缺乏起碼的信任,喜歡誇大他人他物的消極麵。他在與同學交流時顯得愛批評、固執己見,表現出自命不凡、孤芳自賞等特點,而一旦受到挫折,往往會推諉到他人或客觀原因。

他也意識到自己不太招同學喜歡,他往往在和同學最初的交往中能相安無事,偶爾還能有一兩個欣賞他的夥伴,但也不顯得親密,過不了多長時間關係就轉為緊張,由於他對待同學語中帶刺導致關係破壞,或者同學對他的印象越來越糟糕而不再交往。但他認為這並無大礙,既然破壞了也就算了,他不是那種和人主動交往的人,反而正好有機會享受獨處,“我喜歡自己骨子裏的孤僻”。

他已經習慣在遭遇挫折的時候試圖自圓其說來掩飾自己真正的需要。小時候希望父母愛自己,但是現實讓他失望,他想:你們不愛我沒關係,我自己愛自己。長大後和同學不易相處,同學離他遠去,他想:也許你們本來就不值得我交往,我正好享受孤獨。

當然,所有這些僅存於多多的自我安慰,雖然表現得比較“堅強”,但終歸是不符人之本性。他不止一次在向我提及,和某一同學本來相處還行,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同學也不再和自己主動聯絡。多多不僅回憶起現在的高中同學,還回憶起了初中的短暫友情,回憶完了又模式化地告訴自己其實這些同學都無足輕重,但我能體會他言語和神情中的懊惱之情。

良好的同伴關係能使孩子具有安全感和歸屬感,這種歸屬感隻能在群體中獲得,它能減輕孩子由於孤獨而出現的焦慮和恐懼。當在治療中把多多身上厚厚的鎧甲卸除後,他表達了自己對團隊的渴望,希望能夠在團隊中找到歸屬感,而在《魔獸世界》中參加公會,就是緩解自己這方麵的需要。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在這個虛擬世界中“公會”這樣一個集體,滿足了多多的歸屬感。

網絡遊戲獨一無二地使千萬人群彙聚在一起,現實生活中的社會性在遊戲中一樣有所體現。它的體現方式,就是網絡遊戲中形形色色無以計數的社會組織——公會。遊戲是虛擬的,然而操作這些遊戲的玩家是真實存在的,遊戲像個縮微社會能真實地約束著玩家的行為。

在《魔獸世界》中的公會,往往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有的目標是擊敗遊戲中最強大的Boss(怪物);有的為了在戰場中實現更好的配合; 有的為了集合多人的財力共同控製市場,從中獲利; 有的是某幾個職業的組合,利用職業特點玩出自己的特色; 當然,還有很多人隻是為了尋找朋友,能在遊戲中交流。

多多參加的公會是PFU(Play for Uber)公會,PFU即榮譽至上,這一類公會將以公會製定的戰略目標作為最高方向,一切調配以最高目標為優先。公會注重紀律,對會員都有著嚴格的要求,有著相對比較詳細和完整的管理製度。PFU公會的會員甚至不是自由的,他們不能完全隨心所欲地去遊戲,要把大多數的時間放在參加公會的活動中,要遵守公會的各項製度。這也意味著無論你此刻是否需要上學或者上班,都要無條件地聽從指揮各就各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否則你可能會被踢出隊伍。

作為多多來說,他把這種公會相對嚴格的規章製度看成是這個組織的凝聚力,為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優秀公會的會員而感到開心,加入組織的人都為公會的成長拋灑一腔熱血,為取得的成功而歡呼雀躍,或者為失敗而感到恥辱。在公會中的玩家已不僅僅是個人的身份,其有著與公會無法分割的關聯。

公會可提供許多便利,包括免費的物品、組隊的機會、商業技能衝頂、任務物品、容易獲得技能和原料等。多多在公會裏交了不少朋友,在陣營戰鬥中受到別人的保護,和朋友們一起衝鋒陷陣。

在遊戲中網友之間的交流,與QQ、MSN及聊天室裏的交流不是一樣的感覺,大家在同一個世界裏打打鬧鬧就認識了,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相互熟悉起來,知道有那麼多朋友都和自己一樣在這片虛無的領土上瘋狂追逐夢想,犧牲了時間和精力,寄托了很多情感,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親近起來,其實不少到最後不舍魔獸的玩家,是舍不得那些誌同道合一起尋夢的兄弟姐妹們,丟不掉那份惺惺相惜的玩伴友情。

四、過度恩愛的父母

多多的父母真是與眾不同。別的家長把孩子送來後,三天兩頭來電話詢問情況,可他們沒有,倒是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輪番上陣打來電話。論理孩子在基地治療期間,心理醫生會選擇時間和家長聯係,有時候也需要對發生的新情況互相溝通。但這次我刻意沒有聯絡,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會不會主動來電詢問自己兒子的治療和生活情況。

也許給基地打過電話的老人們,會把我們溝通的情況傳達給多多的父母,但家長打電話來基地不僅僅是想知道一些客觀的情況,也是他們一份想念孩子的心情需要得以緩解。

在治療中,我能強烈感受到的隻是他們對多多的冷落和淡然,多多上小學以後開始和爸媽住在一起,但他感覺自己是這個家庭的局外人,他曾經向我描繪這樣一個場景:“我認為我的爸媽,他們兩人是關係很好的一對,小時候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爸媽在家裏嬉笑著逗樂玩,圍著沙發轉,跟孩子似的追著鬧,我就坐在沙發上傻待著。當時我也特想參與進去跟著玩,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覺得自己插不進去。他們經常在家兩人挺開心地打鬧,到後來我就裝作沒看見,再後來我就躲進自己房間幹脆不看他們。”

從第一次看見多多,就明顯地發現他有嚴重的行為問題,吮吸大拇指、咬指甲,指甲已經被咬禿了,看起來腫脹有些變形。在他小學的時候特喜歡咬筆,在課堂上咬那種灌墨水的鋼筆,經常把筆咬禿了,墨水都被吸出來,弄了一嘴黑。後來我見他父母時,問他們有沒有注意這些,母親淡淡地回答:“曾經說過但孩子不聽,也就沒辦法了。”

吮手指、咬指甲、咬鉛筆和咬衣襟等頑固性習慣在兒童中是最常見的,大多始於幼兒。但多多已經是讀高二的青少年了,還存在這種習慣並且表現非常嚴重的並不多見。

頑固性習慣的最初表現是正常的原始反射——吸吮,這是嬰兒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順利吮吸才能快樂成長。凡是嬰兒接觸到他嘴裏的任何物體,都會引起吸吮,當嬰兒開始有眼手協調動作後,吮手指就會很自然地產生,引起快感。因此,當小兒在饑餓、寂寞、無聊、身體不適或需要情感撫慰時,就會吸吮手指。

如果在2~3歲階段偶然出現這一現象,持續時間不長,是正常的。3歲後小兒與外界接觸增加,因為運動、語言和認知能力的發展,生活豐富起來,手開始作為接觸周圍事物的主要工具,因此會逐漸放棄這種原始的、單調的獲得快感的方式,吮手指現象就會自然消失。

有些小兒由於周圍環境單調,沒有小朋友做伴,孤獨而沒有成人愛撫,就會保留吸吮習慣,演化成吮指、咬指甲、咬鉛筆、咬衣襟等,並從這些行為中得到一定滿足,逐步形成習慣。如果在幼兒期能及時消除吮指行為,生理和心理上的問題會逐漸消失,不需要特別的矯治,像多多這樣如果錯過了發育關鍵期,這個年齡段的矯治相對就比較麻煩。

奧地利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認為,人在出生後的第一年,主要由嘴巴獲得快感的這個發展階段是“口欲期”,這一時期人主要的需求是通過吸吮母乳而獲得口唇的愉快感。

口欲期在孩子出生前就開始了,通過X線透視,可以看到胎兒在子宮內吸吮手指。對於剛出生的嬰兒而言,一方麵最迫切的生理需要是解決饑餓問題,另一方麵沒有任何行動能力的嬰兒也必須獲得一個強有力的保護者。隻有滿足了生理與精神的兩方麵需要,才能給嬰兒提供一種全麵的生存安全感,吮吸可以緩解饑餓感、減輕焦慮感、獲得心理快感。

母親們通常把寶貝緊抱懷裏,輕輕搖拍、親吻臉頰、溫柔細語,這樣做遠比單純喂奶的作用要大得多,因為這些動作是一個尚不能用理性思考的嬰兒,所能感受到的被愛的方式。母子之間正是通過以上方式建立起信任感,同時也使孩子逐漸明白自己是被人所愛、有自身價值的人。

反過來,如果人的口欲需求受挫或過度滿足,則會出現這一發展階段的固著現象,即人的心理年齡將不會從這一年齡階段得以成長,反而仍停留在這一階段。口欲需求受挫,表現為不安全感,影響今後的人格成長,人將會出現自卑、自戀的性格缺陷。如果口欲需求過度滿足,又會出現“口腔性格”,即表現為過度依賴、嫉妒等性格特征。

有調查表明,如果嬰兒沒有順利度過或完成口欲期,就往往特別需要對“嘴巴”的滿足。到了成年期可能出現吸拇指、咬指甲、咬被褥、咬手帕等神經症表現或產生口欲攻擊(如罵人、諷刺、挖苦、猥褻、下流言語),也可表現為吸煙、嗜酒、貪食或厭食等,甚至是對口淫有極度的興趣,尤其是在精神壓抑的時候表現更為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