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縣兩大姓:高氏、姚氏。百年來,兩姓此消彼長,少不了明爭暗鬥。當年高氏嫡支子弟舉了孝廉,次年姚氏嫡支子弟就茂才之名受到征召。高氏建了族學,姚氏便要修鄉學。一直以來姚氏都壓著高氏一頭。隨著姚氏上一任族長過世,姚氏的勢力大不如前。舉孝廉的那位高氏嫡支子弟已經做了琅琊王的從官,而征茂才的姚氏嫡支子弟卻英年早逝。如今的高縣令是高氏的旁支子弟,姚縣丞是姚氏的旁支,兩人麵合心不合久矣。
鳳舞猜謝宜韻告訴她這些應該是在教她注意今日的言行舉止,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今日姚縣丞老母六十大壽,高縣令也是座上客,而且是分量最重的客人。偏偏高、姚兩族子弟不合已久,到時候必然會牽連無辜之人。
“我自然會提點你,不過你自己也應當懂得隨機應變。”謝宜韻如是說。
鳳舞若真是六七歲的小孩,還不得被她嚇死,恐怕聽都聽不懂她說的話。
姚縣丞的府邸在城北,因為那一片多是姚氏族人,被莒縣人稱為“姚氏裏”——與高氏的“高氏裏”相對而立——過了裏門,有姚氏的年輕子弟站在裏門內外,為客人指引道路。謝宜韻隻帶著鳳舞和秦姑姑,她們也算不得客。進了裏門,謝宜韻不需人帶路,熟絡的走到姚府側門,與看守側門的仆役打個招呼便進去了。
進了姚府,便有仆人上前。因今日賓客眾多,獻藝的伎人不得隨意走動,仆人將謝宜韻一行三人帶到家伎歇息之處。
姚家的家伎足有八人之多,而且全是麵目姣好的年輕女子。此刻皆身著束腰長裙對鏡梳妝,見有人新進來,抬頭瞥一眼,懶得搭理。
謝宜韻三人自在榻上跪坐歇息,也不去理會。
過不久,陸陸續續又進來好些女人,個個年輕貌美。鳳舞在一屋子鶯鶯燕燕中格外顯眼,她猜可能男伎人應該是另辟一處聚集。
“喲,哪裏來的毛丫頭?進錯屋了吧?”管事模樣的婦人瞧見鳳舞奇道。
謝宜韻欠身。“姿韻坊謝宜韻攜鳳舞為姚太夫人獻舞。”
“哦,姿韻坊啊……”婦人砸砸嘴,什麼也不說了徑自對別人大聲吆喝。“太夫人壽誕,各府獻藝之人領壽桃一個,鐵錢兩枚。稍後各聽傳喚入堂,切勿喧嘩。”
“是……”
“知道了……”鶯鶯燕燕們嬌聲應道。
女賓在後院奉承姚太夫人,男客皆在前堂把盞歡聚。
姚縣丞是主家,高縣令卻是尊長,因此二人並排高居左右首席,其餘賓客各自左右列席。席上菜肴豐盛,佳釀飄香,高談論闊,好不熱鬧。
隻是熱鬧中夾雜著唇槍舌劍,未免有些煞風景。
高縣令數次考教姚縣丞兩個兒子的學問,姚縣丞兩位公子大的才十九歲,小的才十歲,哪裏禁得住高縣令的刻意考問,不多時便呐呐不敢言。
姚縣丞臉上掛不住了,自然有姚氏子弟要找回場子。
雙方你問我答,比較完了學問,雙方各有擅場,於是說到了其它方麵,力圖壓對方一頭。
高、姚二族之外的人明哲保身甚難,幹脆分別為其搖旗呐喊。
高氏的族人說,我族源起炎黃,乃是高辛氏之後,聖人之苗裔。
姚氏便諷刺,沾個高字便是高辛氏後人實在無理,我姚氏才真正起源於舜帝,有族譜為證。
高氏道,我等見識淺陋,實不知三皇五帝時便有所謂族譜,唉……慚愧。
姚氏便道,口耳相傳。
眼看雙方開始口角,高縣令方揚手道:“今日乃是為姚太夫人賀,吾等理當舉杯遙敬太夫人。”
姚縣丞‘感動’舉杯:“多謝縣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