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代心理應激障礙驗案舉隅
一、中醫心理行為療法驗案舉隅
(一)情誌相勝療法驗案舉隅
1.恐勝喜案 如範進中舉,大喜而瘋,幸胡屠厲聲嗬斥,“一擊而蘇”。根據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水克火,“恐為腎水之誌,故勝心火之喜”。
2.怒勝思案 設法讓病人大怒,以控製另一種病態情緒的發展,從而達到治療目的的一種方法。如《古今圖書集成醫部全錄·醫術名流列傳·文摯》記載了這麼一件曆史事實:“按《呂氏春秋》齊閔王疾,使人之宋迎文摯。文摯診王疾,謂太子曰:非怒則王疾不可治;治則文摯死。太子曰:苟已王疾,臣與母以死爭之,願先生勿患也。文摯曰:諾。與太子期而往。不當者三,齊王故已怒矣。文摯至,不解履登床,履王衣問疾。王怒不與言,文摯因出陋辭以重怒王,王吐而起,遂乃疾已。”
3.喜勝思(憂、悲)案 金元·張子和《儒門事親》記載“戴人以謔療心痛”案:息城司侯,聞父死於賊,乃大悲哭之。罷,便覺心痛,日增不已,月餘成塊,狀若覆杯,大痛不住,藥皆無功……乃求於戴人。戴人至,適巫者在其旁,乃學巫者,雜以狂言,以謔病者,至是大笑,不忍回,麵向壁一二日,心下結塊皆散。
明·樓英《醫學綱目·積塊瘕》記載:〔仲〕病有奔豚,有吐膿,有驚怖,有火邪,此四病皆從驚發得之。〔子和〕息城司侯聞父死於賊,乃大悲。哭罷,便覺心痛,日增不已,月餘成塊,狀若覆杯,大痛不堪,藥皆無功,議用燔針炷艾,病患惡之,乃求治於戴人。戴人至,適巫者在其傍,乃學巫者雜以狂言,以謔病者,至是大笑不忍,回麵向壁一二日,心中結硬皆散。戴人曰:《內經》言憂則氣結,喜則百脈舒和。又雲:喜勝悲,《內經》自有此法。
4.思勝怒案 《晉書·樂廣府》記載:“嚐有親客,久闊複來,廣問其故,答曰:前在坐,蒙賜酒,方欲飲,見杯中有蛇,意甚惡之,即飲而疾。於是河南(樂廣擔任河南尹)聽事(聽事堂)壁上有角(弓),添畫作蛇,廣意杯中蛇即角影也。複置酒於前處,謂客曰:“酒中複有所見否?”答曰:“所見如初。”廣乃告其所以,客豁然意解,沉屙頓愈。
5.驚傷膽者以恐勝之案 《儒門事親》載一醫案:衛德新之妻,旅中宿於樓上,夜值盜刧人燒舍,驚墜床下。自後每聞有響,則驚倒不知人,家人輩躡足而行,莫敢冒觸有聲,歲餘不痊,諸醫作心病治之。人參、珍珠及定誌丸皆無效。戴人見而斷之曰:驚者為陽,從外入也;恐者為陰,從內出也。驚者為自不知,恐者自知也。足少陽膽經屬肝木,膽者敢也,驚懼則膽傷矣。乃命二侍女執其兩手,按高椅之上,當麵前下置一小幾。戴人曰:娘子當視此。一木猛擊之,其婦大驚。戴人曰:我以木擊幾,何以驚乎?伺少定,擊之,驚乃緩。又斯須連擊三五次,又以杖擊門,又暗遣入畫背後之牕,徐徐驚定而笑曰:是何治法?戴人曰:《內經》雲:驚者平之,平者常也。平常見之,必無驚。是夜使人擊其門牕,自夕達曙。夫驚者神上越也,從下擊幾,使之下視,所以收神也。一二日雖聞雷亦不驚。
明·徐春甫《古今醫統大全·論治篇》評價此案雲:“驚者平之。驚者,有所激而然,宜和而平之,或用平驚之藥,或以平常習見之法平之,則不驚也。如《病機賦》雲:有人聞聲則驚,藥治之不效。一醫命患者高坐堂上,堂下以木擊其物,且諭之曰:物之能鳴,平常也,何懼之有?且言且擊,患人目見,久之而心自定,以後則不驚懼。此則平之之法也。上之,下之,摩之,浴之,薄之,卻之,開之,發之,適事為故。《古今醫統大全·驚悸門》記載:肝出謀慮,遊魂散守,惡動而驚,重治於肝經。膽為決斷,屬誌不伸,觸事而驚,重治於膽腑。有因怒氣傷肝,有因驚氣入膽。母能令子虛,因而心血不足。又或嗜欲繁冗,思想無窮,則心神耗散,而心君不寧。此其所以有從肝膽出治也。鬱痰留飲,積於心包胃口而致驚悸怔忡者有之,此又不可概以虛而治也。醫者當參究脈候立方處治,速能奏功。經曰:驚者平之。平者,平常也。以其平常,則不驚也。《病機賦》雲:“一人聞聲即驚,醫者令患人坐於堂上,使兩人扶之。醫首下堂以小凳木槌手擊,而口雲:吾擊凳亦常事耳,爾何必驚?且擊且言,患者視之久而驚遂定。此深得平之之法也。”明· 戴思恭《推求師意· 怖》也雲:“驚則安其神,恐則定其誌,治當分陰陽也……所以驚者必先安其神,然後散之則氣可斂,氣斂則陽道行矣;恐者必先定其誌,然後走之則精可固,精固則陰氣用矣。於藥而有二髒臣君佐使之殊,用內外所感者,亦少異會外事驚者。張子和謂驚者平之,平有二義:一雲平常也,使病者時時聞之,習熟自然不驚;一雲此固良法,不若使其平心易氣以先之;而後藥之也。吾謂內氣動其神者,則不可用是法,惟當以藥平其陰陽之盛衰而後神可安,心可定矣。”
這也是相當於現代行為治療方案中的衝擊療法與係統脫敏療法結合的有效運用實例。這一療法是在《內經》“驚者平之”的理論影響下精心設計的,它可以說是我國古代“行為療法”的典型資料記載。類似此類心理行為矯正療法,在我國古代醫籍中記載還很多。又如《名醫類案·癲狂心疾》記載:“一人患心疾,見物如獅子,伊川先生勢以手向前捕之,其見無物,久久自愈。”此案心疾產生幻覺,通過醫生幫助讓他鼓起勇氣,向前掐捉,本無所有,在重新學習基礎上,糾正了幻覺而疾自愈。
6.悲勝怒案 怒則氣上,悲則氣消。趙獻可在《醫貫》中指出:“世人因鬱而致血病者多,凡鬱皆肝病也。木中有火,鬱甚而火不得舒,血不得藏而妄行。但鬱之一字,不但怒為鬱,憂亦為鬱,怒與憂固其一也。”這是因為憂不表現為悲,便表現為怒,因而“怒與憂固其一也。”所以在治療上,治怒既可以用悲勝怒,也可以用喜製。
(二)其他療法驗案舉隅
清·俞震《古今醫案按·悲》記載:王執中母久病。忽泣涕不可禁。知是心病也。灸百會而愈。後遇憂愁淒愴者灸此穴。無不愈。
二、中醫辨證處方用藥治療驗案舉隅
1.張景嶽治一強壯少年,遭酷吏之恐,病似脹非脹,似熱非熱,絕食而困。眾謂痰火,宜清中焦。診之曰:此恐懼內傷,少陽氣索而病及心腎大虧之證也。遂加溫補,兼治心脾,一月而起。愈後雖氣健如初,而陽寂不舉。告之曰:根蒂若斯,腎傷已極,非少壯所宜之兆,速宜培養心腎,庶免他虞。彼反以恐嚇為疑,全不之信,未及半載,竟複病而歿。惜哉!
2.繆仲淳治顧太學叔夏內人,舟中為火所驚,身熱羸弱,幾成勞瘵症。醫誤投參,勢危甚。以清肌安神之劑與之,戒以勿求速效,凡十數劑而安。麥冬、青蒿子、銀柴胡、桑白皮、蜜炙枇杷葉各二錢,炙鱉甲、苡仁各三錢,五味、白芍、生地各一錢。 施沛然治呂孝廉沈仆,患驚悸三月,聞響則甚,遇夜則恐,恐甚則上屋逾垣,旋食旋饑,日啖飯無算。或謂心偏失神,用補心湯益甚。脈之,右關洪數無倫,兩尺浮大,按之極濡。病得於酒且內,腎水枯竭,客熱犯胃。經雲:腎主恐。又曰:胃熱亦令人恐。又曰:消穀則令人饑。又曰:足陽明病,聞木音則惕然而驚,甚則逾垣上屋。此病在胃與腎脾。心屬火,是脾之母,補心則胃益實,火盛則水益涸,故藥之而病反甚也。但病本在腎,而標在胃也。先治其標,用瀉黃散,後治其本,用腎氣丸。一病而寒熱並用,補瀉兼施。第服瀉黃散三日,當不饑矣,服腎氣丸十日,當不恐矣。已而果然。
3.清·祝登元《心醫集·顛狂》記載:李士材治張少椿女,以喪子悲傷,忽雷雨交作,大恐,苦無所避。旦日或泣或笑,或自語或罵詈,如見鬼祟。診其心脈浮滑,餘皆沉細。此氣血兩虧,憂恐傷心,心傷則熱,熱積生風也。以滾痰丸,用桔梗、延胡索、陳皮、杏仁煎湯送下,出痰積甚多而愈。(《醫通》。雄按:此脈沉細,恐是血氣鬱滯。如果兩虧,何以可用此藥奏功?)
4.清·周慎齋《慎齋遺書·卷之八》載:一人因母病沉重,遂患驚駭。用歸脾湯加丹參十帖,丸用天王補心丹而愈。
5.清·吳謙《醫宗金鑒·諸氣治法》記載:寒熱熱寒結者散,上抑下舉驚者平,喜以恐勝悲以喜,勞溫短少補皆同。寒者熱之,麻黃理中是也。熱者寒之,白虎生脈是也。結者散之,越鞠解鬱是也。上者抑之,蘇子降氣是也。下者舉之,補中益氣是也。驚者平之,鎮心、妙香是也。喜以恐勝,悲以喜勝,以情治情是也。勞者溫之,短氣,少氣者補之,保元四君是也。
6.清·陳士鐸《辨證錄·接骨門》記載:人有從高而下墜於平地,昏死不蘇,人以為惡血奔心也,孰知是氣為血壅乎。夫跌仆之傷,多是瘀血之攻心,然而跌仆出於不意,未必心動也。惟從高下墜者,失足之時,心必驚悸,自知墜地必死,是先挾死之心,不比一蹶而傷者。心不及動也,故氣血錯亂,每每昏絕而不可救。治之法,驅其瘀血而必佐之蘇氣之品,而血易散,而氣易開。倘徒攻瘀血,則氣閉不宣,究何益乎。方用蘇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