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音樂典故
夔——“足”
?夔,是我國見諸記載的最早的音樂家。據《呂氏春秋·慎行》載,夔原來是一位民間音樂家,由“重黎舉夔於草莽之中”,他的才能得到舜的賞識,因而提拔他當上了“典樂”。
夔的事跡見於《尚書》的也隻是片言隻字,《尚書》中載舜命令夔典樂——掌管樂舞之事,去教導人們為人正直而溫和;氣量宏大而莊重;剛強而不暴虐;簡樸而不傲慢。可以想見夔在當時一定是一個具有很高修養的樂官了。
曆史上有過“夔一足”的說法,關於這句話有著不同的解釋。《呂氏春秋·慎行》載:魯哀公問孔子:“樂正夔一足,可信乎?”魯哀公的意思是:聽說樂正夔隻有一隻腳,這種說法可信嗎?孔子回答說:“舜以夔為樂正。於是正六律,和五聲,以通八風,而天下大服……故曰:夔一,足,非‘一足’也。”孔子的意思是:夔那麼能幹,有一個就能擔當百任,因而也就滿足了、足夠了,並不是說夔隻有一隻腳。孔子說的話當然也很有道理,但並沒有完全打破人們心中的疑惑,世俗傳言仍然說是“夔一足”。到東漢時期的王充,在《論衡》中仍不得不替夔作辯解。他說:“唐虞時,夔為大夫,性知音樂,調聲悲善。當時人曰:‘調樂如夔,一足矣’,世傳言,夔一足。”顯然,他的說法與孔子相同,否定夔隻有一足的說法。這個“官司”打了數千年,直到近代,人們對於夔究竟是一足抑或雙足,仍有不同的看法,例如:有人認為夔隻是傳說中的人物,可能與半人半神之類相似,故說他一隻腳也不足為怪;另有人則認為,夔就是最早的音樂家,所以把他看成是一隻腳的怪物是沒有道理的。這裏麵實際包含著對我國遠古音樂的認識問題,也怪古人用字過於省減,致使一個本來極易說清的問題,數千年來一直眉目不清。
周代的幾位古琴演奏家
?周代盛行禮樂製度,統治階級規定不同等級的人,要使用不同的禮樂,如“八佾舞於庭”則是指天子使用的舞隊有八八六十四人,諸侯六佾,以此類推,是不可僭越的。凡是“士”以上的人都得會鼓琴,故有“士無故不徹琴瑟”(《禮記·曲禮下》)的說法。當時,也有一些專門從事音樂的樂工,他們彈琴作樂供貴族們尋歡作樂,同時也是為了表明貴族們的身份地位。樂師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他們沒有人身自由,常常禮品一樣被送來送去。遇到殘暴的主人,他們的命運就更加悲慘了,常常連生命都沒有保障。
鍾儀,是史籍記載最早的一位專業古琴演奏家。《左傳·成公九年》記載了他的事情。公元前582年,晉侯(晉國統治者)到軍府中去視察,看到了一個戴著南方楚式小帽的囚徒。晉侯於是問左右:“這是個什麼人?”回答說:“這個人是兩年前鄭國派人獻來的囚徒鍾儀。”晉侯對鍾儀打量了一番,對左右說:“給他鬆綁。”晉侯落座以後問鍾儀:“你在鄭國是做什麼的?”鍾儀回答說:“我是一名樂工。”又問:“你還能演奏嗎?”回答:“我家世世代代都從事音樂這一行,怎麼不會演奏!”晉侯吩咐給他一張琴,讓他奏來聽聽。鍾儀從容不迫地彈奏起來,琴聲冷冷,所彈奏的都是楚地的音調。晉侯聽後點了點頭說:“唔,你彈奏的都是楚地的音調,可見你對故國一往情深,我很欣賞你的為人。”後來,為了交好鄭國,晉侯把他禮送回國。從這個故事可以看到當時的琴曲有著鮮明的地方風格,而聽者對風格也有著相當敏銳的辨別力。
衛國最有名的樂師是師涓,他不僅會彈琴(這裏指的都是中國傳統古琴),而且能創作曲子,因而深得衛靈公的歡心,走到哪裏都要帶上他。
一天深夜,萬籟俱寂,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師涓正在熟睡,忽然聽到衛靈公的傳喚,他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跑去見衛靈公。衛靈公示意讓他輕聲一點,說:“你聽!”師涓仔細地傾聽了一會,覺得在遠處的濮水麵上隱隱有一陣悠悠揚揚的琴聲,他凝神專注地傾聽著,但琴聲卻在這時突然中斷了。又停了半晌,仍然沒有聽到琴聲。師涓對衛靈公說:“這支曲子的曲調,我已記住了一部分,隻要再聽一遍就可以把它彈下來。”
第二天的晚上,師涓沐浴焚香,調好了琴弦,在水邊默默地坐等。夜深了,四周安安靜靜,隻有一輪圓月從空中灑下森冷的月光。忽然間,水麵上又響起了叮叮咚咚的琴聲。師涓全神貫注地聽著、記著,等到琴音終止的時候,他已將全部曲子記了下來。怕忘記,他又在已經準備好的琴上反複彈奏了幾遍,確認已經牢記了,他才離開了河邊。
第二天一早師涓就跑去,把記下的琴曲彈給衛靈公聽,靈公聽後十分高興,著實把師涓誇獎了一番。
衛靈公到晉國的曲沃去作客,酒至半酣,衛靈公得意地對晉平公說:“我的樂師師涓有一首新曲子,相當不錯,讓他彈給你聽聽以助酒興?”晉平公當然是欣然同意。當時,平公把晉國的樂師師曠也叫來,坐在一邊旁聽,無非也是想讓他學習的意思。師涓撥動琴弦,款款地彈奏起來,琴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衛靈公和晉平公聽得十分入神。這時,晉國的樂師師曠突然站起身來,按住師涓的手說:“快快停下來,不要彈了!這是濮水之音,亡國之音啊!”
師涓嚇得臉色慘白,停下手來呆呆地望著衛靈公,不知如何是好。晉平公滿臉不快地對師曠說:“明明是很好聽的琴聲,你怎麼說是亡國之音?”
師曠說:“大王有所不知,這支曲子流行在商朝末年。紂王的時代苛捐雜稅繁重,民不聊生。紂王生活侈糜,十分喜好新奇怪誕的音樂。他有一個寵愛的樂工叫做師延,就是創作靡靡之音的能手。剛才那首曲子就是師延為商紂王創作的。後來,殘暴的紂王統治被周武王推翻了,師延看到商朝已滅亡,紂王跳入熊熊烈火中自焚,他害怕受到懲罰,便抱琴跳入了濮水之中。據說,每當有懂得音樂的人經過濮水,湖麵上就會響起這首迷人的樂曲。”
衛靈公和晉平公都覺得這番話未免有些荒誕離奇,但也無法駁回。晉平公說:“這首曲子是前朝前代的,現在聽聽又有何妨?”師曠搖了搖頭,十分嚴肅地說:“不然,健康、優美的音樂使人精神振奮,能培養優美高尚的道德情操;而淫靡的音樂,則會腐蝕人們的意誌,毒害我們的身心,使人墮落。大王是一國之主,應當率先摒棄那些壞的音樂作品,而提倡那些好的音樂作品。”看來“好作品”和“壞作品”的爭論,在中國的確有著極深的淵藪。
晉平公和衛靈公對於師曠一篇堂堂正正的話,隻好點頭表示認同。
後代的人,往往將那些靡靡之音,比喻為“桑間濮上之音”,桑間濮上之音已成為亡國之音、壞音樂的代名詞了。
師曠的一番話,雖說得荒誕不經,而且充滿著道學先生的味道。然而,他確實是一位傑出的音樂家。他不僅會彈琴,而且會彈瑟,技藝都是很高的。據說:他用琴奏起《清徵》一曲,可以使得玄鶴起舞;彈奏起《清角》,又能飛砂走石,大旱三年。這些說法當然未免誇張附會,但師曠的琴技令人神往,卻也是事實。
師曠的聽力是非常傑出的,這是作為一個傑出音樂家的必備條件。一次,晉平公讓公匠們鑄造了一套編鍾,因為是國王讓鑄造的,所以誰也不敢說不好,當然,實際上也不知道究竟好不好。隻有師曠發現這套編鍾音律不準,主張另行鑄造。晉平公覺得師曠太多事,沒有理會他。不久,衛國的師涓來了,聽到編鍾的演奏,也指出了音律不準的問題,平公才真正佩服起師曠的聽力來,覺得非同一般。在二千多年前,有這樣的音樂才能,的確是令人歎服的。
在周以後的戰國時期,有一位民間琴家叫作雍門周。他居住在齊國的都城西門,當時稱為雍門,他姓周,因而人們稱呼他為“雍門周”。他的琴彈得很好,因而齊國的貴人孟嚐君很喜歡聽他彈奏。有一次,他去給孟嚐君彈琴,孟嚐君問他:“聽說您彈起曲子來,會使聽到的人悲哀,我現在情緒很好,您也能使我悲哀嗎?”雍門周回答說:“聽曲子的人必須自己有過悲哀的經曆,悲哀的曲調才能打動他。像您這樣錦衣玉食、養尊處優,是不容易領會悲哀的含義的。”孟嚐君聽後點了點頭。雍門周接下去侃侃而談,他分析孟嚐君的處境說:“你曾得罪過秦、楚兩個強國,隨時有可能被他們滅掉,如果被他們滅掉,領地會被剝奪、妻兒賣作奴隸、財產也被洗劫一空,你可能會鋃鐺入獄,也可能被問成死罪。家破人亡的你,在死了之後,連個上墳的人也沒有,你的墳頭上長滿了青草,隻有幾隻烏鴉在墳頂上盤旋。”說到這裏,他順手彈起了一首悲哀的曲子。彈完之後,孟嚐君的眼中已經含滿了淚水。孟嚐君懊喪地說:“唉!聽了你彈的曲子,我真正感到自己是一個亡國之人了。”從這則故事,我們看到古人對於音樂審美方麵的問題已經在開始探討和思考了。至少,他們已經認識到,音樂作品如果要感動人,必須使聽者對這支曲子產生共鳴。產生不了共鳴的曲子,是不會有感動人的力量的。
我國最古老的音樂理論著作《樂記》(大約成書於漢代),其中就有:“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於物也。”的理論,亦是對於音樂與人心(思維)之間關係的探討,也可以說是對先秦時期音樂美學的一些總結吧!
最早的樂器是什麼?
?我國考古發掘最早的樂器是屬於新石器時期的河南省舞陽縣賈湖骨笛,長約20公分,上有七個同規格音孔,末孔上端另有一小孔。距今有八千多年的曆史。再有就是浙江餘姚河姆渡出土的新石器時期的骨哨。這批骨哨有一百六十件,距今大約有七千餘年的曆史。所謂骨哨,就是以大型禽鳥的肢骨,截去兩頭,在骨管上磨出一、二個或兩、三個吹孔,就製成了。這種骨哨可以吹出幾個簡單的音。骨哨是用來誘捕獵物還是用來吹奏樂曲的?這一直是現代人正在思考的問題。從原始人的生產發展情況來看,骨哨可能是兼用的。既用來誘捕獵物,也不妨在閑暇時吹來取樂,當然骨哨的作用還是應該以前者為主。考古發現的最早的樂器,還不是最早產生的樂器。
從典籍的記載來看,原始社會還有打擊樂器,“罄”、“缶”、“鼓”等等。據現在的學者考證一般認為打擊樂器應當是人類最早使用的樂器,可能要早於骨哨等吹奏樂器。
原因是:原始的音樂,旋律並不發達,更多的是一種節奏型的,而打擊樂器對於表現節奏有著更優越的條件。第二,原始社會生產力落後,打擊樂器的製作簡單,往往可以就地取材製作,找到一塊石頭稍稍打磨即可造罄,而“缶”也無非是吃飯的碗、盆一類物品。特別是鼓,原始社會的鼓叫做“土鼓”,《世本》記載:“夷作鼓”,《禮記·明堂位》載:“土鼓、蕢桴、葦,伊耆氏之樂也。”土鼓可能是由陶土燒製的,上麵蒙以動物的皮。甲骨文中有“黼”字,從象形的意義上講,古代的鼓是這個樣子“”,而“”則代表一個人站在鼓邊上擊鼓。
總之,人類社會最早出現的樂器,應當是打擊樂器鼓、缶、罄等等。而其次出現的則是吹奏樂器骨哨、陶塤。彈奏樂器要再晚一些,而拉弦樂器則更晚了。
孔子學琴
?我國春秋時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孔子也是一位傑出的音樂家,他不僅會音樂方麵的諸多技藝,如擊磬、鼓瑟、彈琴、唱歌、作曲,而且把音樂納入他的教育體係之中,所謂“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他把“樂”作為人生修養的最高階段,可見其重視的程度。
孔子在學習方麵是很虛心刻苦的,“三人行必有我師”、“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等等都是流傳數千年之久的至理名言。孔子既有此思想,同時也是身體力行的。
孔子從師襄子學鼓琴,琴曲名為《文王操》。孔子苦苦練習了數日,師襄子說:“可以益矣!”意思是說彈得可以了。孔子搖搖頭說:“我已掌握了這個曲子的彈法,但‘未得其數’也。又練習了一段時間,師襄子說:“你‘已習其數’,可以了。”孔子說:“丘未得其誌也。”因而仍苦練不輟。又過了一段時間,師襄子認為孔子所彈琴曲“已習其誌”,但孔子反複體會琴曲的內涵,鑽研技巧,直到文王的形象在琴曲中躍然而出,方始罷休。他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深深感動了師襄子,師襄子極其恭謹地避席而拜,表示他真誠的敬佩之情。這不能不說是我國文化偉人孔子一則身教勝於言教的事例吧!
琴諫
?戰國初期,魏國的開國君王魏文侯勵精圖治,禮賢下士以重金聘得許多有才幹的人為他服務。其中有著名的政治家李悝,軍事家、政治家吳起,還有一位大音樂家——師經,由他來主持一國的雅樂。
一次,文侯宴請大臣,飲酒作樂,君臣盡歡。酒酣之際,魏文侯有些失態,衝著臣僚們大聲喊道:“你們這些人放聰明些,以後要順著我的意思,少衝撞我,否則我不客氣!”大家都覺得這是文侯酒後狂言,不與他計較。唯獨性情耿直、對文侯赤膽忠心的師經忍不住了,他捧起身邊的古琴,朝著文侯正麵擲了過去。文侯大驚,酒都嚇醒了一半,急忙閃身躲避,但魏文侯冕冠上的旒蘇已被撞斷了不少。文侯大怒,氣呼呼地說:“行刺君王,該當何罪?”驚慌中的群臣,有脫口而出地說道:“烹刑!”大約就是用油煎死或用水煮死吧!已被衛士逮住的師經毫不畏懼地說:“臨死前我有話說。”文侯大約是被他大義凜然的氣慨所折服吧,說道:“那麼,你講吧!”師經從容地說道:“古代虞舜作君王時,虛懷若穀,最怕聽不到反麵的意見,而夏桀(古代一位暴君)所說的話,就是您剛才講的。今天我所反對的、打擊的是夏桀,而絕不是我的君王。我的話講完了。”文侯聽後大受感動,立即命令衛士釋放了師經,並且對左右說:“師經講得很有道理,他純粹是一片‘愛人以德’的赤誠之心,我險些錯怪了他。”
從那以後,魏文侯將師經的古琴和被擊壞的冕旒珍藏起來,“懸掛此琴,作為寡人符。不補冕旒,作為寡人戒”。以此來告誡自己,作為一位君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可以放縱自己,說出有悖於“德”的話,或者做出有悖於“德”的事。而後代的人,也往往把師經成功的“琴諫”傳為佳話。
韓娥·秦青·薛譚
?韓娥、秦青、薛譚是戰國時期的歌唱家。韓娥先於秦青和薛譚,是一位女歌唱家。據《列子》一書記載,韓娥曾經路過齊國的臨淄。當時的臨淄城經濟繁榮、文化生活很活躍。《戰國策·齊策》記載,臨淄一地:“其民無不吹竽、鼓瑟、擊築、彈琴。”可以說是很懂得音樂的。韓娥路經臨淄的時候非常貧困,已經到了斷糧的地步,於是她就在雍門一帶賣唱求食。她的歌聲異常美妙,充滿了哀愁,因而深深地打動了聽眾的心弦,以致三天以後,聽到她歌聲的人還感覺到歌聲在房梁上繚繞、飄蕩,充滿了神奇的魅力。後人把這叫做“餘音繞梁”,這句成語的來曆出自於此。
雖然這樣,韓娥仍未能擺脫貧困的悲慘命運。她住在客店中,卻遭到了店主人的侮辱,滿心悲痛的韓娥曼聲歌唱,以表達她怨忿的心情。她的歌聲是那麼的悲涼,使得人們聽完之後整日沉浸在悲哀的情緒之中不能自拔,隻好把她請出來,讓她唱起歡樂的歌。人們也隨之從悲痛中解脫出來,充滿了歡樂與信心。
薛譚師從著名歌唱家秦青學習技藝。薛譚非常聰明、好學,嗓音又格外甜美嘹亮,他的學業是很優異的。學習了一段時間後,薛譚覺得自己對歌唱的決竅掌握得已經不錯了,就想辭別老師,自己去獨立演唱。秦青聽到薛譚講出自己的想法後,低下頭想了想說:“你的確已學得不錯了,十分的技藝,你已掌握了七、八分。但如果能再學習一段時間,可能會更有進益。”薛譚聽到老師這樣講有些不高興,覺得老師低估了自己的能力。秦青也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著對他說:“好!既然你決心已下,我亦不再阻攔你。我們師生在一起情份不薄,明天我略備薄酒給你送行。”第二天一早,天空格外晴朗,微風拂麵,送來陣陣花香,師徒二人不緊不慢地邊走邊聊。秦青對薛譚說:“送君千裏終須別,自此之後,我們二人不知何日才能相見。我當長歌一曲,為你送別。”說完以後,秦青用扇子打著拍子,放聲歌唱了起來:
春風拂麵啊送花香,
傷別離啊心惶惶。
天涯海角啊難相見,
人隔千裏啊共嬋娟。
歌聲高昂、激越,直上雲霄。歌聲振動了林木,使森林發出嗡嗡的回響;歌聲遏止住了天上飄蕩的白雲,使它們也停了下來,靜靜地傾聽。這就是我們後來所說的“響遏行雲”。
薛譚被這美妙的歌聲所打動,如醉如癡,好半天才醒悟過來。他感動地說:“老師,您唱得太好了。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向您學到的東西真正是太少了,隻學到了一點皮毛。老師,我不走了,我要永遠在您身邊,終身苦學不輟,把您的全部技藝都學下來。”
這則故事,當然帶有寓言的性質,教導人們要“學而不厭”,不應當“淺嚐輒止”,但我們從這些富有浪漫情調的故事當中,也可以見到戰國時聲樂演唱的一斑。
《高山》《流水》寄情思
?伯牙是戰國時代的民間琴家。關於伯牙的記載,最早見於荀況的《勸學篇》,文中寫道:“昔者瓠巴鼓瑟,而沉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意思是說瓠巴這個人的瑟彈得很好,隻要他彈起瑟來,美妙的音樂使水底的沉魚都要浮出水麵傾聽;伯牙彈起琴來,馬兒都會忘記了吃食,而仰起頭來欣賞。這些誇張的描繪,體現了那個時代,瑟和琴的演奏已經很具藝術魅力了。
漢末大文學家蔡邕輯寫的《琴操》一書,在《水仙操》一曲的解題中記載了伯牙學琴的故事。伯牙向他的老師成連學琴學了三年,成連對他說:“我教會了你彈琴曲,但如果要做到傳情達意,充分表現出樂曲的意思,還得請教我的老師方子春。”一天,成連用船把伯牙送到了蓬萊島上,對他說:“你在此等我一下,我去請我的老師方子春。說完,成連劃著船離開了蓬萊島。伯牙一個人留在荒涼的島上,左等右等也沒有見到老師的蹤影。他麵對著清涼的海風,傾聽著波濤的吼聲,他的心境變得更加平靜,達到了一種忘我的境地。他忽然醒悟到,老師是讓我到這裏來陶冶性情、移情養性的。於是,他麵對柔和的海風和起伏的波濤彈起琴來。他越彈越投入,全身心都貫注在琴音之中,這琴音飄蕩在海風中,撫摸著時起時伏的波浪,與海風的呼嘯合為一體。他心中充滿了創作的欲望,在琴中寫下了著名的琴曲《水仙操》。後來,成連又劃船將伯牙接回,自此以後,伯牙的琴藝日進,終於成為譽滿天下的演奏家。這個故事看似簡單,實際包涵著深奧的道理。光是掌握技巧,並不算音樂家,重要的是必須充分領悟到音樂所表達的意境、情趣,能夠恰如其份地表現它,才是音樂的根本。可見,在千餘年前戰國時代的人,對於音樂藝術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
關於伯牙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就是他和鍾子期的友誼。這個故事記載在《呂氏春秋·列子》中。伯牙和鍾子期是好朋友,鍾子期的琴也彈得很好。有一天,伯牙彈琴給鍾子期聽,一曲既終,鍾子期說:“巍巍乎誌在高山!”伯牙又給鍾子期彈了一曲,鍾子期聽後說:“洋洋乎誌在流水”。伯牙非常高興,因為鍾子期對他所彈的琴曲完全能夠領會,他把鍾子期當成了自己的知音。後來,鍾子期去世了,伯牙悲痛異常,將自己心愛的古琴也摔碎了,從此不複彈琴,表達了對失去知音的強烈痛惜之情。古代流傳下來的琴曲還有《伯牙與子期》一曲,可見他們的友誼感人至深。
伯牙、子期早已仙去,而《高山》、《流水》這兩首琴曲卻流傳了下來,一直到現在仍有人在演奏《高山》、《流水》的琴曲,但這大約也隻是曲名相同,琴曲的結構、曲調等等可能與伯牙那時所彈已有很大的不同了。
奇異的曾侯乙編鍾
?曾侯乙,是戰國時代曾國(今湖北隨縣、棗陽一帶)一個名叫“乙”的諸侯。此人死於楚惠王五十六年(公元前433年)。1978年曾侯乙墓被發現並開掘,使得許多埋藏地底的珍貴曆史文物得以重見天日。
關於古代樂器,在曾侯乙墓中有著驚人的發掘。墓的東室有琴(十弦)、箏(?)、五弦(?)各一件,瑟五件,笙兩件和懸鼓一具。沿北牆放有編磬,靠東南角放著巨大的建鼓。此外,還有篪兩件,排蕭兩管,瑟七件和枹鼓等等。其中最為輝煌,堪稱“國之瑰寶”的,要數龐大的樂器組合——編鍾。編鍾共有六十五枚,全部為青銅鑄造,製作精美。鍾架呈曲尺形,銅木結構。鍾列在鍾架上分上、中、下三層。上層鍾十九枚,中、下層鍾是編鍾的主體部份,分為三組,這三組鍾形製各異。一套稱為“琥鍾”,由十一枚長乳甬鍾組成;第二套稱為“贏司(音sì)鍾”,由十二枚短乳甬鍾組成;第三套稱為“揭鍾”,由二十三枚長乳甬鍾組成。每件鍾體上都鐫刻有錯金篆體銘文,正麵的鉦間部位均刻“曾侯乙乍時”(曾侯乙作)。琴它體的銘文,基本是關於五聲音階名與八個變化音名;曾國其他五均調高銘文,曾國與晉、楚等國律名的對應文字等等。這些銘文是研究我國古代樂律極其寶貴的材料。
曾侯乙編鍾的總音域達到五個八度,略次於現代的鋼琴。中聲部約占三個八度,由於有音列結構大致相同的編鍾,形成了三個重疊的聲部,幾乎能奏出完整的十二個半音,可以奏出五聲、六聲或七聲音階的音樂作品。
根據現代學者的研究、推想,這套編鍾演奏時應由三位樂工,執丁字形木槌,分別敲擊中層三組編鍾奏出樂曲的主旋律,另有兩名樂工,執大木棒撞擊下層的低音甬鍾,作為和聲。
曾侯乙墓編鍾的出土,使世界考古學界為之震驚,因為在兩千多年前就有如此精美的樂器,如此恢宏的樂隊,在世界文化史上是極為罕見的。曾侯乙墓編鍾的鑄成,表明我國青銅鑄造工藝的巨大成就,更表明了我國古代音律科學的發達程度,它是我國古代人民高度智慧的結晶,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驕傲。
高漸離擊築
?築是我國古代的一種擊弦樂器,形似箏,有十三條弦,弦下邊有柱。演奏時,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執竹尺擊弦發音。近代這種樂器已經消亡了,在戰國時代築乃是一種很流行的樂器。戰國末期燕國的高漸離就是一位擊築的名家。高漸離有一位好朋友,他的名字就叫荊軻。當時為戰國時期,秦國強,燕國弱,秦國並吞燕國的野心已露端倪。燕太子丹為了保住自己的國家,派義士荊軻去行刺秦王,想以秦王的死來保住燕國的國土。辦法是以荊軻為使者,假裝向秦王獻出燕國地圖,以討好秦王,實則地圖之中藏有匕首,待秦始皇未加注意之時,用匕首將他刺死。荊軻在易水之濱拜別了太子丹及諸位友人,臨行之時,他慷慨悲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開初唱時用的是“羽聲”,大約是羽調式。後來的音調中出現了“變徵之聲”,估計是用了變化音,而聽的人都感到悲壯異常,“發盡上指冠”,連頭發根都豎了起來。看來荊軻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赴秦的。可歎的是荊軻失敗了,以死殉國,而秦王卻沒有死。秦始皇勃然大怒,立即派大將王翦、王賁父子剿滅燕國,燕太子丹被殺害,荊軻的好友高漸離也被迫逃到宋子城外,在一家小酒館裏做酒保,改名為燕大。
高漸離雖然得到了安身之所,但他對故國的懷念、對荊軻的懷念常常不去於心。有時,在夜深人靜時,他會情不自禁地擊築唱歌,以表達他的哀思。當然,他唱得最多的還是那首易水之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久而久之,人們漸漸地知道他就是擊築的名師高漸離,這件事當然也沒有瞞過暴虐的秦始皇。
秦始皇派人把高漸離捉拿到宮中,問道:“你是荊軻的朋友嗎?荊軻已死,你為什麼還活著?”高漸離平靜地回答:“我活著是為了擊築,隻要有築可擊,我就可以活得很好。”秦王說:“好!我可以成全你的願望。軍士們!把他的兩眼熏瞎,再給他一張築,讓他去擊。”從此高漸離就變成了雙目失明的盲人。他的雙眼瞎了,但他的心裏卻十分明亮,他要尋找機會為燕國報仇,替好友荊軻、替自己報仇。
從此以後,高漸離刻意加緊練習擊築,當然他的築也就擊得更加好了。秦始皇很喜歡聽擊築,但每次高漸離擊築,秦始皇總讓他坐在台階以下,離自己遠遠的,這也是他的戒心吧!但時間一長,秦王的警惕之心也就有所鬆懈了,有時在擊築時,高漸離感到秦王就站在自己附近,甚至能聽到秦王的呼吸聲。漸離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他暗暗地想:“時機快要成熟了,應該做好一切準備。”於是,他到處收集沉重的鉛塊。過了不久,從宮中的武士們手中,他收集到了好幾大塊鉛,大約有二十多斤重。他放在手中惦了惦說:“唔!差不多,夠重的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這些鉛塊放在築的空膛中,這架築顯然成了重甸甸的兵器了。有一天,宮人對他講:“快準備好!大王今天要賞雪,讓你去便殿擊築。”高漸離心中既緊張又興奮,他準備好了,就隨宮人前往。心中默默地念叨著:“成敗就此一舉了,願皇天助我!”
秦始皇坐在寬大的寶座上聽高漸離擊築,一會兒,始皇帝問:“高漸離,今天的築聲怎麼沒有平常響亮?高漸離說:“可能是地方太空曠,因而築聲就顯得小了。”始皇帝慢慢走近高漸離,在他身邊停了下來說:“還有什麼新鮮的曲子,奏來我聽。”高漸離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他故作鎮靜地回答:“昨夜為大王趕製了一首新曲,希望大王喜歡。”說時遲,那時快,高漸離突然抓起裝滿了鉛塊的築向秦始皇狠命地擊去,秦始皇本能地向後一閃,沉重的築跌落在地上,卻並未命中始皇帝。築摔碎了,鉛塊在地上滾來滾去。秦始皇驚魂稍定之後,大為惱怒,他下令把高漸離絞死,把屍首燒掉,以泄他的心頭之憤。高漸離和他的築同歸於盡了。後世的人對他這種熱愛祖國、忠於友情、勇敢無畏的精神十分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