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肩胛骨錯位,手腕骨折,剛剛才接好。還有腦後一處寸長的傷口,昨晚才止住流血。在結痂之前不許亂動。”
長時間昏迷導致身子反應遲鈍,過了半晌,夏惟音才感覺到四肢百骸的疼痛,尤以腦後和肩膀最甚。
躺在床上咳了兩聲,徹底清醒後,夏惟音陡然倒吸口氣:“妄塵……和我一起的人,他怎麼樣了?”
薛神醫瞥她一眼,冷漠如故:“箭傷,未傷及要害卻很重,還沒醒。”
夏惟音一驚,想要起身,又被周圍的百姓按住。
“姑娘你還是安心養傷吧,有薛神醫在,那位小哥兒不會有事的。”
“是啊,你們從河裏漂來,傷那麼重都沒死,一定有後福,盡管放心吧!”
那些百姓很是熱情善良,夏惟音躺會榻上,緩了緩,又道:“我想看看他。”
“傷口結痂前,不許下床。”薛神醫很沒耐性,冷冷丟下一句,麵無表情起身離開。
雖然還是很擔心,但聽聞墨妄塵還活著,夏惟音的心就放下一半。
圍攏的百姓也很快散去,隻留下兩個和藹勤快的中年婦女照顧夏惟音,從她們口中,夏惟音知道了自己和墨妄塵跳下懸崖後的事情。
這裏是陳家村,距離大天足山有二十餘裏,夏惟音和墨妄塵是村中獵戶陳老二去打獵時,在大天足山山腳下的小臨河河邊發現的。按陳老二推測,他們應該是順著發源於大天足山的小臨河一路漂了過來。
發現二人的時候,二人都處於昏迷狀態,身上傷痕無數,特別是墨妄塵,整個人都被血水浸透,隻剩半口氣在。
陳家村總共隻有六十多戶人家,遠離塵囂,不問世事,民風則很淳樸,從不吝於向陌生人伸出援手。善良的陳老二把所有打來的獵物都丟棄了,然後將墨妄塵和夏惟音放在車上拉回來,又請來薛神醫救治。
夏惟音清醒時,距離陳老二把他們帶回陳家村,已經有三天兩夜的時間。
照顧夏惟音的人,一個是陳老二的媳婦,一個是相鄰而居的寡婦。因為全村都姓陳,所以這二個婦女被喚作陳二嫂和冬瓜娘。
陳二嫂問起夏惟音和墨妄塵受傷原因,夏惟音隻說是躲避戰亂摔下山崖。
讓她意外的是,陳二嫂和冬瓜娘居然對戰亂一說萬分驚詫,完全不知道相距二十多裏的大天足山已是一片血紅。
與世無爭的陳家村,就好像一個世外桃源。
渾身是傷動彈不得的夏惟音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腦後傷口經薛神醫確定已經結痂後才被允許去探望墨妄塵,恰好這一天早晨墨妄塵剛剛醒來。
墨妄塵的傷勢比她預想還要重許多。
蕭君眠那一箭沒有傷及他肺腑,卻也是透胸而出的深長傷口;之後他又從懸崖掉落河裏,在河水浸泡之下傷口略有些浮腫感染,倘若換成普通大夫,恐怕就要給他下必死的結論了。
“薛神醫的醫術很是古怪,但極為有效,至少我沒見過誰的傷口能夠愈合得如此之快。”坐在墨妄塵床邊時,夏惟音感慨連連,“這算是我們兩個撞大運吧?那麼高的懸崖跳下來沒摔死,還僥幸被好心村民搭救,又遇上一位神醫……巧合得難以置信。”
因著牽動傷口會很痛,墨妄塵隻敢微微發出一聲嗤笑:“巧合?你當我傻麼,那麼高的懸崖想也不想就抱著你往下跳?那時我隱約聽到下麵有流水聲,判斷底下可能是條河,這才敢拖著你一起跳下去的。”
夏惟音呢愣了愣:“那……如果底下沒有河,或者你猜錯了呢?”
“猜錯了,那就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耳力不佳。”淡淡挑起眉梢,墨妄塵手掌挪蹭到夏惟音手背上,“如果底下沒有河的話……我不會拉你跳下去,但會用那把劍結束我們兩個的性命。因為我知道,就算你活下去,麵對蕭君眠也隻有痛苦和憎恨,我不希望你下半輩子那樣活著。”
自己的生死抉擇並不難做,可是當所愛之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又該如何去選擇呢?
夏惟音沒有責怪墨妄塵,她也不覺得他這是自私,反而,這個回答讓她更加安心……事實證明,她選對了人,以後將陪她度過餘年的不是抱著執念隻為自己考慮的蕭君眠,而是所有一切都會仔細考慮她感受的墨妄塵。
一生兩世坎坎坷坷、諸多抉擇,唯有感情這一段,她做的選擇總是正確無誤。
彎下腰,靜靜伏在墨妄塵肩頭,夏惟音發出一聲綿長歎息。
“不知道還要經曆多少波折,我真的累了。”
墨妄塵靜靜撫摸柔密長發,許久沒有回應,卻在夏惟音就要迷蒙睡去時,突然給了她一句很久之前她想要的回答。
“那就不好回去了。就在這裏,我們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