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龍體金貴,萬萬不可啊!皇上保重……”
這麼大的戰役,又是極其危險的地方,蕭君眠真禦駕親征的話,誰能保證他能夠平平安安回來?幾個大臣驚慌失色連忙跪下,誰也不敢再說半個不字。
一件重要決策就這麼獨斷做出,在一眾朝臣都被轟走後,蕭君眠換上常服叫來方毓,將一壇酒塞進方毓懷中。
“走,去找賀蘭聊聊天。”
方毓點頭,臉上不情願一閃而過,蕭君眠並未發覺。
他始終認為,既然方毓是賀蘭闕曾經照料長大的少年,那麼也就算是賀蘭闕的親人了,生前他無法給賀蘭闕什麼,那麼至少在他死後,能夠讓他多看看自己的親人。
似乎所有人都這麼一廂情願以為,賀蘭闕早沒有血脈至親在世。
包括夏青平。
“你是賀蘭擇的孩子?像,這眉眼確實像他。”
看著眼前處處透著聰慧的男孩兒,夏青平顯出一絲激動,末了,卻又發出沉沉一聲歎息。
“怎麼,你爹他……不在了?什麼時候的事?”
石頭在夏青平麵前十分禮貌:“有幾年了。那時我太小,記不得爹爹的事情,後來聽我娘說,我爹是被晉安國那些壞蛋帶走的,沒幾天屍首就被掛在了城頭上。我娘帶著我離開了鳳落城,本來想回戎州老家的,結果我娘病死在了半路上,臨終前把我托付給了阿滿姑姑,我就跟著阿滿姑姑一路討飯到了這裏。”
失去丈夫的阿滿哭成個淚人,看樣子受了不小刺激,以後能不能恢複還難說。夏惟音把石頭領導夏青平麵前後,頗有幾分想要帶石頭一起走的意思。
畢竟,這孩子是賀蘭闕的親人。
夏青平因著老友的噩耗有些悵然,過了半晌才摸摸石頭的頭,輕道:“石頭,爺爺帶你到別的地方去吧,這裏待不住了。你可還有什麼親人在世?”
石頭搖頭,挺起胸脯大聲道:“夏爺爺,我要去找複國軍,你帶我去吧!我要上戰場,我要為爹娘和阿滿姑丈報仇!”
夏青平沒有回答,微微抬頭,意味深長看了夏惟音一眼。
夏惟音避開,又朝散開的流民望去。
阿滿男人的屍骨還躺在冰冷地麵上,隻有一席破棉絮勉強蓋住;那塊用阿滿男人性命的肉幹被公平分成了幾份,幾家最瘦弱的孩子正在拚命啃食,其他人則眼巴巴望著,又或者回複到之前狀態,或躺或坐,等待死亡。
這就是他的臣民嗎?
這就是他想要改變的殘酷現狀嗎?
夏惟音感到腳下有些燙,她不知道這片大地是不是願意接納她,為她這個來自晉安國,懷抱著向楚陽關複仇的半個同胞。
“惟音,你和莫老板回車上去,帶上石頭。我得盡快把馬前鎮的流民疏散,讓他們往鳳落城去向複國軍求助。”
夏青平踢開地上染血陌刀,眉頭擰成一團。
“那些匪兵的首領叫宋世傑,是晉安國東陲戍邊軍副將宋世鬆的弟弟,最是心狠手辣、睚眥必報,他一定會帶人來這裏屠殺無辜百姓。這人,我必須親自走一趟除掉。”
輕輕牽起石頭的手,夏惟音拉住起身欲行的夏青平,提出突兀要求:“爹,我想回晉安國,去和蕭君眠談一談。”
夏青平愣住,陡然轉身:“傻丫頭,你又妄想什麼呢?好不容易才從那牢籠中逃出來,你又要自投羅網嗎?”
“就算明知是火坑也得跳,不然死的,將會是更多無辜百姓。”夏惟音斬釘截鐵,毫不退讓。
稍作沉思後,夏青平道:“你想勸服蕭君眠?”
“因為某件事情,他恨穎闌國,恨所有流著穎闌族血脈的人,但他的恨並不絕對,否則也不會因為賀蘭的死那麼痛苦。我想,在他心底應該還留著寬恕,我會竭力讓他明白,並不是所有穎闌族人都生著惡骨,那些無辜百姓和晉安國臣民一樣,都會為了生存與死亡而痛苦、歡樂。”
夏青平依舊搖頭:“這太冒險了,萬一你沒說服他呢?有考慮過後果嗎?上次就是他囚禁了你,間接害死了夏德啊!”
夏惟音笑笑,有些寂寥,更多的則是胸有成竹。
“那就要看是他更固執,還是我更固執了。一次說不通,還可以第二次、第三次,我會不停去勸,直到他同意為止,反正時間有的是,他也不會傷害我,爹爹別忘了,盡管沒什麼大用,可我終歸是他親口冊封的晉安國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