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猛烈,萬物婆娑。整個青州城在寥廓枯寂中翩翩起舞,零落成一幅恣意張揚的畫卷。
在青州城最西北角的清流鎮更是不例外。在這個飽飲塵沙,長夜漫漫,唯土作伴的地方。每個人都是生在土裏,長在風中的。粗獷或許是清流鎮人最恰如其分的標誌。
清流鎮貧窮、閉塞。曾經的清流鎮年輕人在懷揣夢想的歲月裏,都做過夢。飛出去的夢。李喬作為正當時的少年,又怎能例外?
李喬站在防沙牆下,夕陽把他的影子長長地迤在地上。毒辣的日頭漸漸冷了下來。炙熱的夢如同活在牆下的陰影,被全然不顧的晾在了地上。鐵畫銀鉤似的字跡被風強橫的塗抹在風沙裏。
沙塵能抹去的不過是表象,刻印在李喬胸腔裏的“不如離去”堅硬的猶如銅澆鐵鑄。
“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李喬喃喃自語。聲音立時便被朔風吹散,消弭在這廣漠的天地間。
由岩石泥土勉強夯實的防沙牆,在這般強風烈沙下居然能夠屹立不倒,不得不說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李小子,又去望風啊。”迎麵走來的周大娘和藹可親道。
“是呢,周姐。”李喬溫聲道。
李喬醇和圓潤的嗓音聽得周大娘一陣心花怒放。這一聲周姐更是叫得她花枝亂顫,砸進心坎裏了。
周大娘手舞足蹈,可勁的拍著李喬的肩膀說:“就說你小子有出息,不但把你家老鬼叫什麼來著……哦,對!”周大娘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就那個啥看風望水的本事學了去,這小嘴甜的像抹了蜜似的,還沒學了他的臭脾氣,真是根好苗子!”周大娘的笑臉又暈了開了,像極了開到正午的牽牛花。
“周姐,那叫尋龍點穴,您要是覺著難記,就叫什麼勞什子的看風水。”李喬笑嘻嘻的說到。心裏卻是滿滿的無奈。
肩頭被心熱手重的周大娘拍的耷拉了下來,五內翻滾,估摸著是內出血了。李喬對自己滿懷惡意的想到。
周大娘口中的老鬼便是李喬的爺爺。李喬的這個爺爺放眼整個清流鎮都算是個響當當的人物。話說回來,清流鎮也沒多大……
李喬爺爺的名諱整個清流鎮知曉的人不超過三個。估摸著知道的也就剩下大半截身子埋進黃土裏的耄耋老鬼了。這李黃石算是個技多不壓身的典範。四書五經略通一二。陰陽風水也有涉獵,拳術腳法淺嚐輒止,最不著調的當屬咱黃石先生還會打鐵。
李喬曾調笑他這位詭奇的爺爺:“博覽群技,卻無一精通。名副其實的三腳狸貓,半吊子。想來年輕時必是位名震一方的江湖騙子。”
向來對外脾氣古怪,對內恨不得寵壞的李黃石一如既往:“那是自然,我李黃石並非浪得虛名。想當年,老夫也是位如雷貫耳的江湖好兒郎……”
李喬用手遮住臉孔,若論麵皮堅實,他當真拍馬不及。若爺爺在此道上在浸淫數載,大抵也能混個天下第一。